不会知道,他暗地里潜藏了多少事情。
窗外天蒙蒙亮起,玄龙从隐蔽的暗格中取出血色玉瓶,倒出里头唯一的一粒血色药丸,仰头吞下。
这是灵喧丹,能让道行尽失的妖在短时间内恢复灵力,虽然很少,但足以让他施展隐身术,除去一个凡人。
副作用便是,药效退去后,他的灵魂之力会在一天内以成倍的速度削弱,寿命减短,发作起来时浑身剧痛加倍。
这原本是医圣送与他自保用的。
如果发现燕鸢要对他不利,便服了这灵喧丹,化出原身飞离皇宫。
而实际上,当玄龙决定与燕鸢回宫那日起,便没准备离开了。他心里多少冀希着,在最后的日子里,是与燕鸢还有孩子一起度过的。
即便那人根本不爱他。
玄龙关上暗格的抽屉,他一身玄袍,头戴黑纱斗笠,隐身穿过紧闭的殿门。
天色灰蒙,这几日的雨断断续续,几乎未停过,玄龙穿梭在雨雾间,飞身去往城外。
从皇宫到城外,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情。
玄龙化出人形落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扶着粗壮的枝干低低喘息,腹中胎儿不安稳地动来动去,撞得他生疼,明显是感觉到自己的养分在急剧消耗,不乐意了。
玄龙冰绿眼底透出柔软,驾轻就熟地抬手抚上衣袍下微微隆起的肚子,温声道:“你要乖……”
日后爹爹若不在你身边,一定要乖乖听那人的话。
他的性子急躁,你若惹他生气,兴许他便不要你了……
这小东西在他腹中便这样调皮,玄龙自是担心的,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他应当也是不懂的,或许等他大些再说,就能听进去。
不知是觉得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闹腾了一会儿那小东西就安静了下来,在他腹中乖巧地蜷成一团,不动了。
泥泞的官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玄龙望着远处那朦胧的山脉,低声对腹中小东西道。
“待今夜回宫,我便告诉他,我们有了你。”
“你说……他会高兴么。”
原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小东西有意识似的撞了撞他贴在肚子上的手心。玄龙微愣,低下头,唇角生涩地弯了弯。
“他虽不喜我,但你是他的孩子……他应当不会讨厌你的吧。”
“应当不会的……”
树林后方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抓住那只狐狸!”
“快!谁若将他抓住,谁就能得忏和寺住持颂经,死后飞升,位列仙班!”
玄龙朝下看去,只见一头白狐从树丛间飞快窜过来,狐狸原本通体雪白、松软漂亮的皮毛间沾满了血迹和泥污,有几处皮肉都翻了起来,随着奔逃间不断颤动着露出皮毛下鲜红的血肉。
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令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玄龙愣住了:“槲乐……”
那狐狸似是听到了树上的呢喃,后知后觉地停了下来,抬起那双冰蓝的眼睛往上看。
玄龙脑中一片空白,飞身下了树。
狐狸化出人形,无力地倒在地上,他一身蓝袍破破烂烂,满身斑驳血迹,雪白的皮肤上散布着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神智似乎不太清晰了,害怕地望着玄龙,不断发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打我……”
玄龙走过去拉开他护住头的双手,心里万分难受:“槲乐……是我……”
“我是寒泊……”
很难想象槲乐经受了怎样的虐待,他绝媚出尘的面容上再无从前神彩,脸上有几处用刀划过的浅浅红痕,嘴角乌青发肿,漂亮的眼中只剩惊恐。
“寒泊……”槲乐怔怔望着玄龙,许久才认出他似的,眼中落出滴泪。“阿泊……”
“是我。”玄龙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别怕……不会有事了,我带你走。”
“你去哪儿了?”大颗大颗泪从槲乐脸上滑落,他看着玄龙的时候,视线不太能聚焦,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玄龙发现他的舌头被人剪掉了一小截,伤口是新的,贝齿上沾满血。
“那天我做好了饭,就发现你不在了……然后我出去找你,怎么都……怎么都找不到……”
“没事了……”玄龙抬手替他抹泪,将槲乐拥进怀中,轻拍他不断颤抖的身体。“没事了……”
眼见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玄龙将槲乐抱起,飞身离去。
回宫的半途槲乐撑不住昏了过去,他发丝凌乱地贴在脸边,气息微弱,玄龙感觉到他灵力全无,内丹已然不在。
玄龙带他回了乾坤宫,将槲乐放在床上,命人送了温热的水进来。
他浑身湿透,衣服破得无法入眼,玄龙便替他退了,在替他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比起身体,槲乐脸上的那些伤,简直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