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小友此诗甚好,多吟两遍,让我记下,让我记下。”
陈九一连念了五遍,郑风波酒气冲脑,神智已钝,只能跟着哼唱,忘了又忘。
整坛酒九成被郑风波饮下,他舌尖打卷,话也说不利索。
“小友,你说,明明那场仗,我本来是要胜的,却有混蛋与我作对,托梦给厉汝愚,指引暗道出城,害我报不了将帅之恩。”
来了!
陈九闻言一喜,郑风波要借酒劲,敞开胸怀了。
他不住点头。
这个时候,说别的都是多余,只要肯定郑风波所说,那郑风波定然会一古脑讲下去。
“这混蛋我偏偏无可奈何,我有错吗?他守城,我攻城,打仗就是这样,各归其主。偏偏有王八蛋介入,让厉汝愚逃出城来,打我个措手不及。”
“我跟主帅说过,城攻下后,我就回乡了,不干了,解甲归田,不管春秋冬夏,再不闻厮杀击鼓之声,再不用枕戈而睡,多美啊。”
“自此之后,我可以和知恩在一起了。”郑风波沉重地叹了口气,仰面倒在地上,久久不语。
“谁是知恩?”陈九怕他闭嘴不讲,于是问道。
“不告诉你,”郑风波突然调皮起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开出一朵孩童般的笑花。
又直起身子,说道,“她是我没有过门的妻子。攻城之前,主帅答应了我的请求,围城之后,我也写信给知恩,说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
“那是我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郑风波突地破口大骂,“狗养的厉汝愚!这老小子,就应当被我敲碎狗头,你说是也不是?”
陈九“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郑风波只当他是同意了,又兀自骂着,从厉汝愚骂到对方主帅,再骂到主帅的主公,连各路修士一并骂了,说他们袒护厉汝愚,凡间打战,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下山来,捣什么乱。
设身处地,站在郑风波的立场上,陈九觉得自己也不会轻易妥协。到手的胜果没了,还全军覆没,无颜再见未婚妻,抹脖自尽,异乡为鬼,一晃已是百年。
各县郡之间都由城隍管理阴司,无路引文书,野鬼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死时的县郡,一离县境,就会迷失于阴风重雾里。
一百多年过去,未婚妻那边音讯全无,也不知道郑风波做鬼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妻子不出意外的话,早化为一抔黄土了。
陈九惟有一声叹息,郑风波魂力衰退,让他归位是正理,不然消失于天地之间,再无这号人物。这也是郑风波眼界不够,跟王六郎一比,胜负登时分出。
但郑风波心头这根刺不拔,始终不愿归位。
陈九知道,郑风波气恼厉汝愚,只是一小点,甚至连半成都占不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面子问题,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怨怼老天不公道。
可天道无情,哪会因为一方儿女情长,就网开一面。
郑风波骂了甚久,神智已陷入混沌状态,忽见虚空中现出一人,拱手作揖道,“郑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你是?”郑风波大着舌头,瞅瞅来人,并不认识,于是摆手道,“老子不认识你,速速退下,现在我火大着呢,惹毛了我,小心我拿你蘸酱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