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一步。
人死了都不让她好过!
门前的白绸布被太子命人一把火烧了,定好的棺材此刻也只能停在正院里。
盛暄从未活得如此窝囊,连女儿的尸体都护不住!他甚至都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对盛府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院子里又被挂上了红绸,婚房原本是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盛暄自己看见了都觉得瘆得慌。
盛暄起初还和邢统领好声好气说话,这人油盐不进到让他火大!
“即便是太子,也不能这样做事!”
“邢统领,我女儿现在尸骨未寒,不能连后事不让我为她办。”
“你若执意如此,莫怪我明日上朝参太子一本。”
如今太子监国,他可谓只手遮天,起折子参他也没有用。
盛暄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屋子里的卫璟好像也终于接受了她已经死亡的事实,她身体的余温逐渐冷却,将她的手攥在掌心也捂不热。
无论和她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知觉。
卫璟还打了热水帮她擦脸,她的衣襟上不小心染到了他身上的血迹。
她这么爱漂亮,肯定不喜欢别人弄脏了她的裙子。
卫璟起身走到柜子旁,原本帮她挑了件宝红色烟罗裙,忽然改变主意,拇指轻轻捏住放在一旁的红色嫁衣。
少女即便是陷入了沉睡,也好看的叫人不忍心出声打扰了她的宁静,冰肌玉骨,娇妍而绽,姝丽无双。
卫璟盯着她耳后一小片白皙的皮肤看了良久,手指下意识贴着那个娇艳欲滴的小红痣,他低声启唇,“你不醒只好我亲手帮你换衣服了。”
长时间的咳嗽让他的嗓子变得粗粝沙哑,多了些阴沉沉的森冷,“我闭着眼,不看你。”
卫璟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掀开了被子,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她里面穿的本就不多,一件月白色的里衣,他闭着眼解开少女的衣襟。
不过男人很快发现这样行不通。
又是静默了半晌,卫璟又说:“这样我看不见,没法帮你穿,我睁眼,你不要怨恨我。”
少女通身雪白,贴身穿着肚兜小衣,胸口饱满圆润,瓷白如玉,凸起的锁骨看着清瘦。
卫璟视若无睹,一件件帮她穿好红色嫁衣,精心打扮怀中的少女,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又忍不住捏捏她的手指头。
东宫里准备了红烛,今晚的时机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妨碍她当他的新娘子。
卫璟盯着她的脸看了许多,觉得他的气色不好,从床对面的梳妆台上找到了她的胭脂,几乎没有用过。
指腹轻揉,帮她一点点涂抹好口脂。
卫璟欺身在她唇边落下用力的一吻,手掌大力压在她的后腰,五指微拢,将她的身躯缓缓抬起,几乎要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亲够了才将人重新放回去,然后卫璟打开了房门,看了眼已经大亮的天色,他表情不虞看着曹缘,“药还没煎好吗?”
曹缘不敢吱声。
太医也是双腿发软,他像是再也受不住这种施压和折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男人冷眼瞥过,嗤笑了声。
盛暄看见太子忍着怒气,“殿下若有不满,也不能对一个死了的人发泄。”
他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提到了忌讳的词。
他也跪了下来,“还望殿下公私分明,不要糟践皎月的尸体。”
卫璟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浅白色日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更白,如玉如琢。
尸体两个字重重锤在他的耳边。
盛暄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后事得为她安置。
到底抚养多年,还是心疼的。
盛暄让家奴硬闯,盛夫人也已经醒来,被丫鬟扶着进屋,看见女儿的尸体又一次差点晕厥。
云烟已经哭昏了过去。
盛暄瞧见女儿身上的嫁衣,倒吸寒气,抖着手扶着床沿,待心情逐渐平复镇定,让家奴将正院的棺材抬了过来。
盛夫人眼睛哭的睁不开,强撑着精神叫人将屋里屋外和喜事相关的东西都给撤了。
卫璟静静站在门外,就那样看着他们哭着叫着。
先前大夫私下有和盛暄说过实话,索性他们现在也不是毫无准备。
灵堂……至少灵堂得布置。
卫璟听着盛夫人哭着叫她皎皎,趴在她身体上哭的撕心裂肺,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他的心仿佛是空的,就像四面空荡的墙壁,敲两下才有寂寥的回音。
黑色棺木被抬进院中,卫璟僵硬转过身体盯着这口棺材,眼睛的反应好像比脑子还要迟钝,他眨了眨眼,酸涩感的叫他难以全然抬起眼睫,袖口里隐藏的手指也跟着颤抖。
他扶着门框,缓慢弯下腰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胸腔里已经咳不出别的东西,只剩下满口生了锈的血腥。
脑海中不断响起三个字——她死了。
从前卫璟对着京城的每个下雪天,都不禁会在心里头想,她这样娇弱的人,若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是养不到这么大的。
无论冷不冷,有没有下雪。
但凡过了立冬,她就每日都抱着自己精巧漂亮的暖手炉,用蓬松暖和的斗篷将自己捂成团子。
她娇贵,毛病多。
天生就是富贵命。
可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活不长的。
还在太学念书时,母后好几次问过他,要不要将盛家这个小伴读弄走,也不是没法子除了她。
卫璟不甚在意,因为觉得她活不长。
风一吹,命就没了。
卫璟几乎快要将肺都要咳出来,曹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甚至视线中这口黑色棺木也是模糊。
曹缘慌忙叫人递水,卫璟推开了他,“不用。”
侯府的人也来了。
被邢坤挡在院外。
顾青林眼睛里一片猩红,遍布血丝的双眸看着如野兽骇人,他的手掌心破了皮,血肉翻覆,这是他刚刚跑的太急,不小心摔伤的伤口。
他不觉得疼,他看着眼前阻拦他的人。
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拔起随从的剑,杀意浓烈,“不要拦我,不然我杀了你。”
顾青林并非温润书生,提剑时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杀生,毫不介意用别人的血来洗他的剑。
顾青林趔趄走进院子里,他看见了太子,却顾不得那么多,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双膝跪地又着急忙慌爬起来。
他在她的父母面前克制着疯癫一面。
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手落在半空又不敢真正去探她的呼吸。
顾青林刚才就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棺木,他狼狈避开眼神,掩耳盗铃。
盛夫人凄惨的哭声惊醒了他,这哭声极度刺耳,折磨的他精神都在痉挛。
还有两天。
明明就只剩下两天。
就是他名正言顺娶她进门的日子。
顾青林提前威逼利诱家中不懂事的小辈,不许他们闹洞房,不许他们欺负她,不许他们和她开玩笑。
他也想过,如果新婚之夜她不愿意和他行敦伦之礼,他暂且不会逼迫她。
顾青林开始后悔,他不应该带她去千禧寺,不应该让她吹了风,天气那么冷还叫她出门,不该吓唬她。
他和她之前甚至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盛暄安抚不了妻子,疼爱多年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谁也受不了。
盛夫人哭得哑嗓,被人扶回偏殿休息。
盛暄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顾青林,和他商议退婚的事情。
人都没了,这婚自然成不下去。
“是我们皎皎没有福气。”盛暄说话声是哑的,有气无力。
顾青林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握紧拳头:“没事。”
他缓缓说:“岳父,还有两天大婚,您这两日好生休息。”
人死了也没关系。
他依然要娶她。
顾青林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惊世骇俗,他费力扯了下嘴角,“我和皎皎是命定的夫妻。”
他会抱着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他要将她的名字写进祠堂的族谱里。
盛暄听完只当他是疯了,正要好生和他讲讲道理,喘过气来太子让人按住了他们,长剑不留情面横在他们的脖颈。
只见男人动作轻缓抱起床上的少女,让她的脑袋轻轻靠着他的胸膛,他要把她抱回东宫。
顾青林面色狰狞,大逆不道叫了太子真名,“卫璟,她是我的妻!”
卫璟停下脚步,冷漠翘起嘴角,“嗯。”
他就是夺了臣妻,又如何?
即便是尸体,也该归他。
卫璟抱着人走出去,被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她的哥哥,长得和她真的是不像。
眉眼更锋利,气质更冷漠,皆是杀气腾腾的锋芒。
盛清越没想到事态会闹成这样,一个两个都不让他妹妹安宁。
药效只有三天。
过了三天,妹妹就会醒来。
盛清越面无表情,“还请殿下还我妹妹安息,让她安详下葬,免得做个可怜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