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臂弯里犹抱着小澄心,他跨步上前,另一臂已将明玉捞进怀里,他疾退,脚踩平地拔身而起,眨眼间已挟走两位小小姐。
夏晓清看得目瞪口呆,只听见明玉口无遮拦兀自嚷嚷,带火气的脆声散进风中,断断续续——
“放开我!我有脚,我自个儿走!可恶,放我下来啦!臭无惑、息无惑只听臭大哥话的臭无惑!你们一起发臭臭臭臭臭——”
这一方——
“爷,茶和小食已备好,一切安排妥当了,是否请姑娘上般?”小厮挨过来恭敬问。
夏晓清回眸一瞥,见那小厮便是当日在城外码头区请她上船的少年。
大概察觉到她的注视,少年偷偷扬眉,对她咧嘴一笑,在主子发现前又赶紧恢成复正经模样。
可惜她笑不太出来。
她一头雾水,双颊发烫。
明玉被带走前说的那些话,什么“很是喜欢”、“中意你却不表态”让她很难把稳气息。
“上船可好?有事到船上再谈。”宫静川道。
他俊逸的男性面庞瞧不出心绪起伏,眉目间沉静依然,但周身上下却已无在夏家时,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冰冷感。
为什么?
揉着尚有些泛麻的前臂,夏晓清抿唇不语,随他上了船。
船篷成拱形,挑得颇高,足可让人站挺身子。
篷子前后两面的竹编帘子高高卷起,侧边开有小洞窗,于是进入船篷内,天光仍盈盈浅浅透进,河道两侧的民情景致亦能轻易入眼。
唉上船,少年小厮朝船尾伤责掌橹的大叔比了个手势,接着便面向河道蹲踞在船首,并未跟进篷内。
船只开行于水面之上,平顺无比,几平听不到溅水声响,夏晓清不禁多看那位堂橹大叔几眼,心想,此人该也是宫大爷身边卧虎藏龙之客吧
突然,领她进船篷的男人身形一滞!
爆静川在离他自己最近的一张圆墩椅上落坐。
敛眉,交睫,一手缓缓按在左膝,姿态有些不经意,倘若事前不知他腿脚带伤,肯定要被蒙骗过去,但此时此刻,夏晓清只见他面色略青白,仔细再看,那饱满宽额已渗出薄汗。
他在人前忍痛,不让外人觑见狼狈样子,然,现下却又不忍了为什么?
对他而言,她夏晓清已不算外人了吗?
他自个儿心里喜欢
他中意你却不表态
她蓦然间有些懂了。
他一开始避于折屏后不见,之后遨她过府,却是坦然待之,其间心思变化全凭初始感觉,觉得喜欢、合意、可用,他要用她,因她懂得一些技能,聘来教授一双小姊妹恰好可行。
他中意她,却非男女之间那种意味,而是替妹妹们找到合用的人。正因如此,她被他放进眼界里,她已入他的眼,已非外人。
想通这一切后,实不知该哭该笑,因被看重而窃喜,内心却又莫名沉滞,两种心绪交相夹击,让她进退无据,傻了般定在原地。
叩、叩——叩——
蹲在船首的少年小厮很故意地敲出声响。
她整个人一震,被吸引过去,就见对方挤眉、眨眼、努嘴,拚了命给指示,而且还合掌偷偷地又拜又求,瘪起嘴,两道眉揪成八字模样。
循着他所给的方位看去,红木矮几上搁着一团厚布。
那少年的意思似乎要她帮个忙,因主子没要他进,他不敢任意进去,只得请她将厚布递给主子大爷。
她凭本能挪动双腿,走近两步,指尖触及那团厚布时,柳眉忽而一动。
竟热烫热烫的!
厚布里似裹着烤烫的小石碎片,挲了挲,发出“沙沙”声音。
少年小厮咧嘴一笑,指指左膝部位,她一看也就明白了。
捧着厚布团走到正闭目忍痛的宫静川跟前,他额面上的泛珠较道才分明,额角细浮血筋,显然腿脚的不适让他必须花费极大心神应付,暂且无力顾及其他。
如此倔气,如此在人前强撑
夏晓清一时间道不明内心那层层迭迭涌出的东西,波动似澜,忽疾忽徐,深心的深心之处,仿佛某根弦被挑动,隐隐颤颤,浮游蔓延,无法抑之、挫之
那一声叹息在心中悄悄滚逸,不让谁知闻。
她矮下身,半跪在他跟前,将一团热烫的厚布捂在他左边膝头上。
突然间,她轻捧厚布团的柔荑被用力按住!
她气息陡窒,脸容扬起,对上男人徐徐睁开的一双峻瞳。
“你你很疼,是吗?热敷一会儿会好些的”她涩涩从唇间挤出话,一颗心怦怦、怦怦跳得好响,被按住的手不敢轻动,肤上已烫出一层热。
男人那双深沉长目看了她许久,看得无端细腻,在她五官表相上细细穿梭,同时似也看进她神魂里。
终于,宫静川薄唇微勾,淡淡笑开。“是颇疼呢那就有劳晓清姑娘了。”
他很懂得得寸进尺的法门。
昨日尚称她“夏姑娘”今日已直用她闺名,且用得很理所当然,根本不管她如何想?又允不允?
“你手腕和颊面上的瘀痕好些了。”放开她的手时,宫静川平铺直叙道。
“嗯”夏晓清闷着声,点点头。
热布团上缝有两条细带子,她将厚厚布团仔细绑在他膝处,确定热度能渗进,好一会儿才又小小声挤出话。“多谢宫爷所赠的药膏,果然能收奇效。”
其实应该唤小厮进来服侍的,但他放任由她,她竟也顺手做了,就跟寻常时候替筋骨不好的娘亲按揉、拍通血气差不多感觉,是直到她指尖隔着薄薄襦裤布料碰触到他大腿,他似有若无一震,她也跟着震醒,一张脸红到几要冒烟,才倏地站起,并矫枉过正般退开两大步。
“是我要多谢姑娘。”宫静川微微一笑。
应是忍过最疼的那一波了,青白脸庞终于浮出一些血色。
他静看她一会儿,道:“那药膏虽好,却希望姑娘往后不再用得上它。”
夏晓清心湖落叶,心漪漫漫,内在波动着,她尽力持平语调,道:“宫爷不该不该让明玉和澄心来寻我,不该让她们到夏府来。”
“坐。”
回应她的是男人一贯淡然的神态,浑像似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咬咬唇,她听令坐下,见他闲慢饮茶,她也端起桌前的茶秀气喝着,一口接一口啜饮,眸心轻凝不动,未察觉自个儿像在跟谁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