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幸福之流年中

    这间相约酒吧位于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环境布置正对我的胃口。外表极普通，决不张扬，内里摆设中西结合，各取所长而不致令人有繁复凌乱之感，既有北欧乡村小酒吧的格调，质朴随意，也不乏江南水乡的韵致，秀丽婉约。连音乐也是中西合璧，以欧美的乡村蓝调为主，间中也会飘来一曲江南的悠扬丝竹，令人颇有意外之喜，看来那个dj定是心思极玲珑的。所以这个地方既适合男客也能招引女客。精致与随意就这么和谐地调制出一种独有的风韵，宛然天成的精致，温馨简约的随意。

    置身于其间，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觉一切都恰是到了好处：气氛不很热烈却也不显冷清，灯光明灭有致，音乐若有似无，客人也相对固定，大都随和喜静，有浅酌而无豪饮，故而绝不至于喧闹而令人生厌，一切都那么和谐宁馨，令人觉得格外舒适与轻松。每个熟客在这里都有鱼进河海的感觉，惬意自在极了。这也许就是这里能深深吸引住每个熟客的脚步，使之一旦来过就不忍离去的原因吧。

    哎，时间过得可真快，从毕业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出来工作七个年头了。当年那个不羁的毛头小伙今安在？似水流年，真的是一去不回头哇。自千禧年偶然发现了这一好去处至今，每下夜班必来此小坐，喝上一杯来自郁金香的故乡的杜松子酒消去一天的乏累，这样的习惯忽忽竟也已有四年了。这里的一切好像没什么改变，在这个宣称“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喧嚣的都市里，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熟悉的摆设，熟悉的面孔，一切都那么熨贴，该在的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该来的也都依时而来。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凝固的，连老板娘明玫也仿佛永远是那个样子。

    我熟练地将车泊在老位置上，钻出车深深吸一口这夜的清冽，然后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那扇裸露着原木纹理拙朴的橡木门。刚到门口，那门已无声无息地适时开启了，只见酒吧的老板娘明玫正浅笑盈盈地迎上来，因为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准时而至，风雨无阻。我也冲她点头微笑，当明玫回头吩咐酒保：“7号，老样子”时，我已经到了那张靠角落的台子，自从第一次开始已经习惯坐在这个角度，因为这样我能看到我想看的。而我对这里的一切就如在家中般熟稔。

    但要说起这酒吧的老板娘明玫可就真的令人有点捉摸不透了，自打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就觉得她不是个普通女子，从她的待人接物应对的老到自如与分寸拿捏来看，应该不会是一杯白开水，而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但这个谜一样的女子，谁都不知道她的底细，她对自己的过往绝口不提，无论你怎么旁敲侧击都是惘然。只从口音来辨析，应该不是本地人，似乎是北方人，普通话很标准，她那种后鼻音及舌头的那种卷法不是我们这些南方人能控制得了的。而时间竟也似乎拿她没辙，谁说红颜易老，至少在她身上这句话是失效的。

    明玫应该在好多年前就已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但盯着她看的男人恐怕从十七八直到七八十都有。我正好在这个范围里，所以理所当然也时不时对她瞟上一眼，因为这样喝酒会比较好味道，古代的文人聪明，早就告诉我们这些后世子孙，这叫做：秀色可餐。而且这秀色是那么耐看，看久了还常常使人有种微醺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酒精在作怪。

    自从来过一次后，我也如其他客人般，再也离不开相约了。每次值完夜班的固定消遣就是来这里喝上一小杯杜松子酒，不多不少，歇上个半小时，然后就回家洗澡准时安睡。这里成了我夜班回家必经的中转站，加点油歇歇脚然后再精神抖擞地继续赶路。仿佛已经是一个老规矩了，看来人还不算老，心已经想要安定下来了。倒也是，已经是奔三的人，身边的狐朋狗友一个个都被女人拴住了链子牵回家了，我也不想做永远的流浪狗，有人管的日子好像也不错，看那些有家有口的家伙都发胖光鲜了许多。想想以前年少轻狂时还真够混账的，稍有空闲，就伙着一群疯起来不要命的家伙在大排挡胡吃海喝，或者在集体宿舍打牌拚酒闹通宵了。

    好在现在我也快有着落了，总算是有个女人愿意接管了，也真奇怪，怎么一想起她来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手里的这酒那么受用，这会儿谁想把我手里的酒杯夺走我可真的会跟他拼命。这不，为了在我的吻印上她粉红的鼻尖时她能不再微蹙起眉头，我已经自觉地戒掉了烟草，而且好久都没跟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喝个烂醉了。几个死党也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动了情，所以嘲归嘲，在招呼了几次以后也就知趣地不再喊我一起去胡闹了，因为他们也都知道了，有一个女人会在我深夜值班的日子一直等到我的电话才能安心睡下。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瞥了一眼腕上的表，还真不早了，这会儿莲恐怕已经躺在床上等我电话了，该回家打电话向她报平安了，否则她一准又要胡思乱想担心我出事光荣了什么的，都是那些胡编乱造的港台警匪片给闹的。

    嗯，还是那句话，革命得靠自觉。一仰脖干了剩下的酒，我在高挽发髻，正冲我优雅迷人地微笑的老板娘如水的眼神里，看到了嘉许。她知道我该走了，似乎每一个客人什么时候走她都能拿捏得准，这女人看来还真的是不简单，天生是干这一行的好料子。于是我放下酒杯，视线越过她的发髻，冲画里那朵正舒徐绽放灵光的青莲微一颔首，缓缓地踱出门去。

    夜的确已深了，小区里黑漆漆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大都已进入了黑甜乡。偶有一两扇窗里还透出晕黄的光，没精打采的，像渴睡人的眼。

    再过上一阵子，就会有一盏这样的夜灯牵引着我归家的脚步，而灯下，那朵清幽的睡莲将为我徐徐绽放她的美，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呵，我想着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