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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次我疼得厉害,以为自己在做梦,只记得‘韦衡’一直朝我叫。那次之后,‘韦衡’就能重新走路了。”
韦衡口中的“韦衡”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指一条银灰色的狗。韦衡小时候学许朝官话,唱的歌是“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1,在十四岁之前,他一直当自己是伐折罗人,伐折罗人以天狗星为自己部族的星辰,有“不敬天狗,地狗血食人间五千日”的传说,向来将狗的地位看得很高。大前年暮春,韦衡在去堂庭山的路上遇见了一条可怜兮兮的狗,那狗瘦得只剩下了骨头,浑身沾着土,毛色黑黄难辨,韦衡捡了狗,给那狗洗干净后发现那狗的毛色和自己的发色相似,就将自己的名字分给了它,将它养在身边。
韦衡捡到“韦衡”时,“韦衡”瘦得难以行走。韦衡在堂庭山上养了两个月的伤,经常让隐微药师帮自己捉野鸡喂狗,等他下山时,“韦衡”被他和隐微药师照顾得胖回了正常身形,也能够在田野间奔跑了。那条叫“韦衡”的狗善于寻找活人气息,在去年七月卢州罗源郡尸疫中一刻都不肯休息,活活将自己累死了。“韦衡”去世后,韦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养狗,他虽然悲伤,却不忘安慰得知“韦衡”去世的隐微药师,对隐微药师开玩笑说:“你们道门说‘今者吾丧我’,今天我算是知道这个滋味了。”
“韦衡”去世后,韦将军命人将它安葬在了龙海镇军府后花园的松林中,亲自提写了碑上的“忠犬之冢”四个字,韦衡每次回镇军府,都会带两块骨头去犬冢前小坐。
提起“韦衡”,隐微药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白犬,问:“心准兄现在养的这条狗叫什么?”
“冲雪,我姨母送的。”韦衡说:“‘韦衡’真是一条蠢狗,蠢得无可救药,竟然把自己累死了。”
冲雪听见韦衡叫自己的名字,歪头看向韦衡,眼睛湿漉漉的。冲雪是名獒“乌金”的后代,全身纯白,没有一丝异色杂毛,生性骁勇,能搏猛虎。韦衡在冲雪头上摸了一把,“做狗也得聪明。朝廷让我当守卢州的狗,我又何必非要南下呢。”
隐微药师轻叹了一声,说:“心准兄,朝中的信使到了。”
“原来朝中还有活人呀,之前一直没人理我,我以为人都死光了呢。”韦衡听到消息并不意外,朝廷终于有了动作。
韦衡在卢州时收到奉玄送来的信,信里说宣德郡守身死、首领都尉失踪,看完信后他就立刻派人给幽州刺史和朝廷发了急信。奉玄在卢州待了两天两夜,那多出来的一天一夜是韦衡在等回信,朝廷的加急飞信最多十四个时辰就可以送到卢州的博庆郡,然而最终他只收到了幽州刺史的回信:幽州刺史王秋明回信极快,他说自己收信后已经向朝廷上表,求韦衡先救宣德——幽州中三郡发生了尸疫,疫情平定之后,刺史免职是板上钉钉的事,王秋明已经是一个弃子了,他的恳求和回信的作用并不大。只有幽州刺史表态,朝廷态度模糊,不肯明确表态,韦衡那时就知道自己这次一定得见一次朝廷的信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