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难得呀。
郎老实还在犹豫,郎小乙却颠颠的跑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陈永发是他老板,平时都不怎么正眼瞧他,今天老板主动要送他,简直受宠若惊,哪还管得了老爹的态度。
陈永发见郎老实还在犹豫,干脆下车走过去拉住郎老实,就往车里拖,郞老实实在拗不过陈永发,只好背着帆布大包,任陈永发拽着,陈永发把郎老实拽到副驾驶位置,没好气的对郎小乙喊道,”滚后边去!“陈永发看着郎小乙,心里有些腻歪,可是没办法,现在要靠着这爷俩去认识黄东。
郎小乙也是没个眼力见,被老板骂了一句,嘟囔着滚到后座。
桑塔纳吱吱扭扭转了个头,车轮又扬起一阵尘土,慢慢悠悠的向着北华,向着吉省第一人民医院,向着车里人不同的目的驶去。
实话实说,即便是出生在人类金字塔塔尖上的超级宝宝,也无法确定一生无灾无难,相对于普通人,他们只是少去了为富足奔波的过程而已。
同样,即便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爬虫,也会有让别人羡慕的荣耀时刻,先贤说过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言简意赅地说,福祸相依。
郎小乙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谷底,再向下,就是森罗殿的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可他除了用沉默来控诉命运的不公外,实在别无他法。
陈永发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郎小乙,心里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怜,自己挖的坑自己填,这是道理,可陈老板自己遭受的池鱼之殃却是毫无道理,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自己不得不隐忍着火气,不敢对郎家父子大声呵斥,憋屈得他一连猛吸了好几口气,才逐渐把情绪平复下来。
发动机如同发了炎的嗓子,发出夹杂着杂音的喘息,车里吵闹却又安静。
“永发呀!”郎老实觉得车内沉闷的有些怪异,他对陈永发很了解,沉默代表愤怒,可愤怒从何而来,毕竟一个郎小乙停工,并不能给整个砖厂的正常运营带来多大的影响。更何况,陈永发一直拿郎小乙当成个累赘,要是能主动消失,陈永发开心还来不及,何来愤怒?
“嗯,姐夫,怎么了?”陈永发侧头看了郎老实一眼,叫姐夫,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也是这辈子的第二次,陈老板与郎老实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平时都是以“老郎”相称,那八佰杆子都打不到脚面的亲戚,还不足以让手下管着几十号人的陈老板把姐夫这词挂在嘴上。
“小乙的车被扣了,没法拉砖了,等过段时间,还让他回去学着烧砖吧?”郎老实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陈永发说说,还让郎小乙回去上班,毕竟给那个年轻人治病、修车都要花上不少的钱,再不挣点,菜里恐怕连个肉星都不配有了。
“不好说!”陈永发没拒绝,也没答应,模棱两可的回复了一句,一手把住方向盘,从内兜里摸出一盒烟,用嘴叼出一根,然后把皱皱巴巴的烟盒扔给了郎老实。
郎老实抽出一根,在鼻子下闻了闻,一块钱一根的烟真是好闻,还有淡淡的香味,只是总觉得没有五六块钱的烟抽着过瘾。
“怎么还不好说,这砖厂是你的,留不留还不是你一句话,镇长他也管不了这事呀。”郎老实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欠起屁股,先给陈永发点烟。原本是一句讨好的话,却扎了陈永发的心。
“不是我不想留,我的砖厂已经给封了。”陈永发的语气中带出了怨恨和愤怒,不止是对郎小乙的,还有对陈近南,甚至对黄东的。
“封了?为啥?”郎老实一愣,忘记给自己点烟,还下意识的猛吸了两口,这消息不仅代表陈永发的饭碗要被砸,也代表郎小乙的饭碗也被砸了,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是不会在快到秋天的日子里,看淡彼此的生死的。
陈永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从嘴里射出一股烟箭,直冲向挡风玻璃,碰到玻璃,烟箭瞬间被击得粉碎,飞溅得四处都是,像极了此刻陈永发的现状,虽然知道阻挡他发财之路的人并没有那么强大,可怜的是,自己更弱小,用力的反击,也不会给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相反自己会被打得支离破碎,只能借着窗户吹进来的风,另寻一条出路。
野狼再弱小,也不会被绵羊欺负,郎小乙是只绵羊,这个时候,陈永发也是。
“你不知道?”陈永发反问郎老实,嘴角挂着一丝嘲弄,他以为自己的委屈当天下皆知。
“我知道啥,我这一天,就跟着小兔崽子擦屁股了。”郎老实这才明白,陈永发的愤怒源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