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挂在滑轮上,仍旧攥住握柄,让大叔将他拉过院墙。
到了墙头,没等柳别叶道谢,大叔接过他的枪,拉住他的衣领,坏笑着问:“小伙子,没过二十吧?”
柳别叶迷茫地点头。
大叔嘿嘿一笑:“你觉得什么人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等着你?”
柳别叶更加迷茫地问:“您不是武盟的人吗?”
“天真!”大叔忽的薅住柳别叶的脖领,将他扔下院墙,“还有,以后说话得动动脑子。”
片刻后,二层小楼的楼顶,龚行慎手搭凉棚望向滑索的尽头。又过了五分钟,彭大汉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问:“怎么样?人呢?”
龚行慎摇头说:“跑了。”
彭大汉举目望去说:“应该没跑远,以你的身手干嘛不追?”
龚行慎打开手中的《杀手速成手册》,露出里面夹着的一片铜制柳叶说:“跟柳老爷子都是熟人,犯不着打打杀杀的,况且这小子应该是初犯吧。”
彭大汉嗤之以鼻:“以德报怨可不好。”
龚行慎说:“我是怕麻烦,你刚才也说过,我要守的规矩太多,别的事能省则省吧。”
安保室,正飘出阵阵幽香。
狭小的屋子里,铺着泛黄的海绵床垫的钢丝床边,支着一个三合板的折叠茶几,几上放一张紫砂茶盘,盘中紫砂壶、公道杯、茶盏、茶宠一应俱全。挨着茶盘,右手边放着一个黑陶碳炉,炉子上放着一把黑亮的提梁铁壶,壶嘴正吐着水蒸气,发出风入松般的声音。左手边是手心大的檀木童子,双手合十,手中插着一支线香,正冒着缕缕白烟。
面朝屋门,一名徐娘半老的美貌妇人,着一身素净的青色旗袍,及腰青丝由一条绸带扎着,随意地垂在身前。仔细看她的五官,她的鼻梁很高,眼睛很大,一只眼睛是棕黑色,一只眼睛是水蓝色,俨然是名混血儿。她正提着铁壶,用热水冲烫那把已被茶水养得油亮的西施壶。
彭大汉进门就是一愣,然后挥手示意彭安翔先到外面,才将制服丢在一条椅背上,拉过一把椅子和妇人对面而坐。他咳嗽两声,自行取过一只茶盏,正待将刚沏入热水的紫砂壶取来倒茶,妇人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说:“你这人别那么心急。”
彭大汉悻悻缩回手,看着妇人将茶壶的水倒在茶宠上,又泡上第二泡,闷了片刻,才将茶水倒进公道杯。妇人的茶宠造型很特别,市面上的茶宠不是紫砂做的蟾蜍、貔貅等动物就是佛像、小童等人物,大多是陶器、瓷器,可这妇人的茶宠却是一方四四方方、又黑又沉、犬牙交错的一块顽石。
妇人给彭大汉倒了盏茶,又给自己满了一盏,徐徐品味。
彭大汉如牛嚼牡丹,一口便将茶吞下了肚,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说:“你天天都带这么多家伙事儿满街溜达?”
妇人将茶盏轻轻放下说:“既然要来和病虎兄谈,就要摆足了仪式感。”
原来这大汉是叫彭病虎的,难怪龚行慎要叫他“大虫”了。他哈哈大笑说:“哈哈,姓彭的何德何能,竟叫兰大总管纡尊降贵,来这破旮旯和我谈?直接和小乙谈不更好嘛!刚才那小子还说你欠他钱,从我这儿借了两百块走的。”
妇人不姓兰,据说她出身于一个诺派家族,据说她实际是东方武术世家的传人,据说她是一名特立独行的无派别主义者,但在种种扑朔迷离的猜测中,唯一确定的是她自称“兰如常”。她边给茶壶蓄水,边说:“是要和他谈谈的,但不是现在,我来找你自然有找你的道理。”她放下水壶,郑重地问:“你愿意再推龚行慎一把么?”
彭病虎一怔,说:“就知道你来没好事,有话快说吧!我家那位河东狮要知道我和你这样的美人,在这小屋子里处了十分钟,非吵着离婚不可。”
兰如常微笑着,从随身的提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说:“我是来请你回归的,除了你,很多人都回来了。”
彭病虎取过文件,疑惑地问:“特人科不是解散了么?”
兰如常打趣道:“是啊,所以只能聘你收垃圾了。”
片刻后,彭病虎将兰如常送出保安室,兰如常刚走出几步,忽地回头说:“对了,你把我家狗的墓弄坏了。作为补偿,我欠龚行慎的钱,就由你替我还吧。还有,屋里的茶具给我拾掇好了,明天早晨之前送到市里来。”
彭病虎嘴角抽了抽说:“刚签了卖身契就摆领导架子,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不?”
兰如常背对着彭病虎,向天空伸出了三根手指。
彭病虎倚着门框,仿佛又年轻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