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宅的第二进是用来待客的,正堂屋的装潢和院子的素雅风格大相径庭,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是不为过的。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圆桌,中央是赏心悦目的微缩盆景,桌子正上方是精致的水晶吊灯,洒落一桌的光华。屋内的柱子都由金黄色的绸子缠上,水晶串的帘子将东西两个小间隔开。东西小间均是供客人休憩的所在,饮茶、醒酒及盥洗日用之物一应俱全。
张衢亨居中而坐,华廿一坐在左手。右手第一位是镇守罗伯特·阿莱,他是有着火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壮硕的肌肉将一件衬衣撑得鼓鼓的。Erin孙和王佩离,由华风流陪同,坐在圆桌的另一端。
桌上饭食均按照鸿钧风味安排,自然是珍馐美馔,不一而足。热菜未上,桌上八凉四点心,色香俱佳,勾人食欲。八凉少不了腊鸭、腊鱼、鹅肝、醉虾、三丝、青笋、山珍、拌菜,四点心有茶点、鲜果、果脯和酥皮儿。尤其那份酥皮儿,经油炸得松脆,看起来轻轻一碰就要往下落脆皮,入口想必外酥内绵,香脆可口。若是豆沙之类的馅料,吃起来清甜绵软,光是想想,就让Erin孙没出息地流了口水。
啜一口Karol盛赞过的栀子花茶,Erin孙完美地掩盖了吞咽口水的动作。栀子花茶确实如Karol所说,有着与众不同的味道,既有明前绿茶嫩芽的甜味和醇香,又有栀子花浓郁的香味,鲜花和茶叶的组合恰到好处,不过于浓郁又不显苦涩。只是,三两口过后,Erin孙更饿了。
好在张衢亨哈哈傻笑着说:“华老爷子,阿莱镇守,在山上饮食清苦,看着满桌的菜肴,我已经吞了几次口水了,不妨咱们先享用了吧。”
Erin孙心里偷笑,在飞机上可没见他少吃肉骨头,还说到了别人地面,说不得还得装着吃素,得趁着能吃多吃些。想是这么想,待张衢亨等人动了筷子,Erin孙的筷子便如扑向猎物的毒蛇,夹向盘子最上方、看起来最酥脆的酥皮儿。
谁知Erin孙的筷子在酥皮儿上方,与一对筷子碰到了一起。Erin孙撇头一看,原来是王佩离,只见她双目喷火,嘴巴微动,像是在声明酥皮儿的主权。Erin孙哪能示弱,当即回瞪一眼。坐在两人中间的华风流,见两条玉臂僵持不下,几要挤到自己身上,便觉得好气又好笑,便轻咳了声。
王佩离毕竟是极霞宫出来的,登时便知道失了礼数,只好悻悻地将最上方的酥皮儿让给了Erin孙。Erin孙得意地夹了酥皮儿,有意当着王佩离,炫耀地咬了下去——嘎吱!可是,酥皮儿刚入口,Erin孙就险些把吃进嘴的酥皮儿吐了出来,吸哈吸哈,连吸了几口凉风才勉强将酥皮儿咽了下去。至于味道,干脆就没尝出来。
本来气恼得恨不得揍人的王佩离瞧了她的狼狈样儿,当即掩口偷笑,心里大是舒畅。有了前车之鉴,她再吃酥皮儿时便先用牙浅浅咬了一口,里面乳白色奶香扑鼻的半固体馅料溢了出来——原来馅料是鲜奶的。王佩离既奇又喜,嘟着樱唇,吹了几下,又咬了一口。顿时,奶香、芝麻香、面香,混着清淡的甜味,着实有一番风味。
舌头被烫掉一层皮的Erin孙就有些愁眉苦脸了,包括酥皮儿在内,满桌的珍馐她均食不知味。席上因张衢亨的原因没设酒水,罗伯特独自豪饮了一阵,觉得不快便停杯吃菜。几人说来说去,尽是些没意义的恭维话,渐渐地,Erin孙便意兴阑珊起来,想要离席去院里看看癞子被照顾得如何。
这时,侍者端上一道鱼脍来。鱼脍由一张五彩斑斓的鱼皮包着,仍旧铺成活鱼的形状。萝卜雕花做鱼鳍、鱼尾,彩冰做鱼头,芋圆做眼睛。乍一看去,盘上放得仍是一条活生生的鱼。
华廿一请张衢亨用筷子夹下作为鱼脊的萝卜,萝卜甫一离开鱼脊,鱼皮就如孔雀开屏,自动摊了开。罗伯特拍手说:“富贵锦鲤,开屏凤凰,华老爷子这道私房菜真是百看不厌。”
华廿一连忙摆手说:“谬赞,谬赞了。”接着他对代天师说:“此鱼是南岭山春泉里生的五彩石鱼,肉质鲜嫩,入口即化,绝非凡品。料想应该没沾染俗世的污浊,代天师大可以品鉴一番。”
张衢亨是无肉不欢的人,早已食指大动,便当仁不让地夹起一片薄如绡的鱼片,准备蘸着山葵来吃。华廿一拦住说:“山葵虽然不错,但味道终究有些冲。而且在春天,鱼脍当用姜末来调味,才合时宜。”他说着,取来小碟,拨了些姜末,和盐、糖、酱油搅在一起,让张衢亨蘸着吃。
张衢亨依言蘸汁后,放入口中,心说:不过是生鱼片而已,哪来这么多规矩。哪知鱼脍入口,张衢亨仿佛感到一条鱼在嘴里扑腾,不待咀嚼,鱼脍的鲜味和滑嫩的口感,与姜末微辣的提味,顿时荡漾在口中。待鱼脍咽下,张衢亨口中仍回荡着鱼之鲜美,说不得,又提筷夹了一大筷子,瞧得华廿一捋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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