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还有九分睡意便被奶娘催醒,殿内众人忙进忙出,她这个主角却似最闲的,坐着等人替她梳洗更衣,一旁贵妃娘娘还在不停耳提面命。
这只簪子从未见过,精巧华贵,金身纯亮钗头紫玉幽光,想必就是贵妃娘娘极珍爱的紫玉金钗。听说是娘娘当年入宫的陪嫁,太尉大人不惜人力至东海之滨寻得此世间少有紫玉命都城最盛名的工匠连夜赶制,借寓紫气东来,吉祥富贵。娘娘视为珍宝,平日里也不常戴,只在重要的筵席之中为压群芳彰显位份才会拿出来炫耀一下。
再看那宫女呈上的一身正阳红的朝服,凤飞鸟欢,锦花团簇,长那么大若同还是第一次正经穿它。平日里贵妃对她管的紧,琴棋书画日日勤修,学阁的典藉夜夜翻看,出殿的机会甚少,更何况宫内有什么正式仪典都不会让她参加,这朝服每年做一套看几眼搁无数时。
按贵妃娘娘的话“若同,你勤学苦练十几载,就为今日一战。你若胜,便是这天下独尊不二的公主。你须得替母妃争气,不枉为你劳心伤神一番。”
听这母妃二字甚感疏离,往日一月里见不上几回贵妃,娘娘威仪即使见着也不敢随便唤母妃,小时候叫过一次,贵妃那厌弃的眼神至今想起都象三九寒天里猛的被人洒上一盆雪,通体冰凉。
“若同遵命,定不让母妃失望。”
她是自知身份的,能衣食无忧至今已是贵妃无限慈悲宽待,不计她亲娘竟然敢背着主子与皇上暗通款曲一夜风流。或许妄想一朝翻身为主,可最终却送掉自家性命。她没见过自己亲娘,只知道是生她时难产,贵妃说命中相克,也只有她念在主仆一场的情份上收养她。这恩德是时时刻刻不能也不敢忘的。
头饰重,朝服沉,困倦隆,此刻若同就这般看着娇艳欲滴的可人模样,实则昏沉乏力的被送上朝堂。
虽是第一次来前殿,但昨日掌礼司太监已把前殿的格局,众臣列位,朝上仪规彻底的说教一番,此刻倒也不至无措。
行过礼,端站于殿中央,抵颌垂眉,听得两旁朝臣交头接耳。
“这长公主沉鱼落雁,绝色姿容啊。”
“仪态端庄,帝女风范。”
“气质端芳,娴静秀雅,贵妃定是花不少心思教养,。”
这等夸赞她何尝受过,羞得若同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更是人面桃花。
那荣贵妃一旁妃塌之上赐得座,听此番议论,自觉未战便先赢一局,喜不自胜。
正当朝臣们继续“品玩”若同之时,太监奏禀嫡公主到。
众人翘首,尚未见到来人,但闻一阵花香随风进殿,那淡淡芬芳不夺目不张狂却婉转而入直抵心脾,令人顿感一刻清新。
随着香风,一名白衣女子身形款款,缓缓而来。
特地挑出这套据说是平日兴致来时公主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裙服,白色沉稳,裙底用细金线绣着师父最喜爱的山茶花,用的是穿心针法,几朵茶花就足足绣上一个月。
听皇后说那穿心针法极其细密,能将一颗碎了的心缝得完整无缺,因此得名。果然一颦一动间,如裙底生花更衬仙姿曼妙。
心思若是这点还断断不够,这裙服三层,在襟口、袖口与裙底叠现,由深至浅的灰,象牙白外裹,三层色一层浅过一层,云纹暗绣,含而不露。把这身显得层次分明又立体,补上素色的寡淡。又显出一点道家的韵味。
莲步轻移,前边两侧各有一名宫女执香炉前引,后边两个持盘相随。
这阵仗引得哗然一片,臣子们又开始评头论足一番,我冷傲的扫向两侧一排年齡参差不齐的大臣们。心里感叹若不是师父被贱人所欺被那臭老道算计,还轮得到你们这般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对着嫡公主指指点点。
许是眼神带点恨显得甚是凌厉,我扫眼之处这帮臣子竟然都闭上嘴不敢言语。
也好,清静。
我站定行过大礼,看都不看身侧那个长公主一眼。无论是谁,和我师父过不去就是与我势不两立。
朝堂正中红白对立,红色自然鲜艳夺目,白色则静美独放。左首侧立在前的虚妄眯着眼看跟前两人,凡人看那红张扬如血似压过白,他一得道仙家看这白却又似穿透红尘千丈,恰如百朵彤云啸傲中。说若同是人间绝色,那纷繁便是仙子入凡。姿色可说各异,气韵却高低立现。
我也看到老道,这个说着帮我实则坑我至此生死抉择境遇的伪仙人,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我对他微微一颌首,显见两人似有默契,这看官们心里自然有掂量。
而他也不回避,稍稍抬手算是回礼,眼光落在我头上,想是看清我今天唯一带着的白玉钗,名为两生花开,钗头刻着两朵并蒂合欢花,寓意伉俪情深。虽贵重在这天家也只不过珠玉一枚,稀罕就稀罕在,这是虚妄真人在皇上大婚之日送上的贺礼,可是百年头一遭,老道任职国师掌管司天监以来就不曾参加过朝贺,更别说送礼,倒是皇上每每逢年过节都赏赐丰厚不敢轻慢,也对,毕竟是扶他上位之人。
而且送的礼独独是给皇后配用的,所以这宫内宫外都说老道很是高看王家一眼。
我今天带它的心思便也如此,提醒这殿上若干的墙头草,别看荣贵妃气焰正盛,正主从来都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