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化了冰的河水中,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娇小孱弱的身子在软榻上瑟缩成小小的一团,眉头紧皱,苍白的双唇细微地颤抖,神色极是痛苦。
这回不是错觉,她能极其清晰地感觉得到,那只蛊虫正在自己的血肉里游走。它缓慢地挪移,所经的每一处都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寒冷。从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这回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将身体抱得更紧,咬紧了牙关承受着一切。
迷蒙中,脸上传来一丝异样的触感,似乎有人用指尖抚过她的颊。她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偏头去躲,却怎么也摆脱不得。那人简直不厌其烦,带着暖意的指尖滑过她光洁的左颊,慢条斯理地来回抚摩,轻盈的,酥麻微痒。
未时许,夜色已经极深。穹窿漆黑一片,如泼上了浓墨,玉蟾被整个儿掩盖在簇簇乌云之后,透不出半丝光亮。晚间的风透着几丝凉意,地上的几片青绿的叶被打着旋儿吹起来,从洞开的窗扉送入,轻飘飘地落进来。
屋子里燃了夜烛,入夜时分点起,此时蜡炬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火光被风吹得飘摇,呈现几分寂寥将熄的意态。
谢景臣坐在床沿上,迟重的金辉照亮他的半张脸,浓长的眼睫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轮廓被勾画出几分温暖的韵味。视线微侧,瞥见落在肩头的落叶,因伸手轻轻拂落,目光重新回到榻上的女人身上。
她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冰霜,眉头深锁浑身发抖,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金蝎蛊在体内,一旦蛊毒发作,即便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难以忍受,由此可见,她确实是个意志力极其顽强的女人。一个人对生存的渴望究竟要强烈到什么地步,才能熬过每一次的毒发,熬过每一次如炼狱一般的痛苦。
他面无表情,修长如玉的指尖拂过她拧起的眉宇,抚上尖俏的下颔,却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势头一路往下,滑过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动作缓慢而优雅,最终在急剧起伏的胸口处停了下来。
确定身体没有丝毫的不适同排斥后,谢景臣徐徐将手收了回来,面上仍旧淡漠而平静。他厌恶与人接近,这是幼年练蛊时落下的病根,天下间无药可救,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孤独。如今,这个女人倒成了个意外。
谢景臣唇畔勾起一个寡淡的笑,眸光一瞥,不经意地落在那光裸的肌理上。薄霜覆了淡淡的一层,在火光的映衬下被镀上凝金色,傲人的双峰间沟壑极深,在轻薄的衣裳下若隐若现,看上去神圣而撩人。
体内那股莫名的*又开始升腾,勾惹着下腹的蠢蠢欲动。他眸色一深,意识到了不身体的异样后很快移开了目光,接着便仿佛一刻也不愿多留了,起身拉开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大步踱了出去。
风吹树摇,枝叶于喁,他在夜风中施施然而行,一路分柳拂花,招惹上一身芬芳。
身上的单衣有宽大的琵琶袖,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那双清漠的眼半眯起,目光落在远处夜色中起伏的山脉上。一个常年身处高位,习惯了操控天下的人,不能允许世上出现任何一个意外。
他的当务之急,恐怕是控制好自己对阿九那股由于金蝎蛊而滋生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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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清明断雪。倒春寒一送,日子便彻底好过起来。
辰时许,视朝方毕,闻得一公鸭嗓儿吊了声儿“退朝”,满朝的臣工因从太和殿里头依次而出,走在最前头的那人一身行蟒官服,风姿绰约,眉目如画。
谢景臣面上挂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微侧着首,似乎正与身旁的一个官员说着什么。众人经过时侧目一看,见认出是吏部侍郎尹尚尹大人。他满面堆笑,朝谢相揖手,殷切道:“相爷吩咐的事下官都已经办妥,已将余穆二人的余党一网打尽。”
他唇角漫开一个优雅的弧度,“尹大人替陛下分忧,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来日,本相定会在圣上面前……好好替大人表忠心。”
听了这话,尹尚心头悄然大喜。在如今的大凉朝,天子跟前儿最红的人便是谢相,皇帝对他信任有加,有他替自己美言,将来何愁不加官进爵,飞黄腾达呢!他眼中浮起几丝热切,面上却刻意摆出了刚正之色,拱了双手朝他揖下去,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相爷言重了。”
太阳升起,紫禁城在晨辉的遥映下愈显庄严,日光温煦多情,在红墙碧瓦间依次辗转流连。间或一个倾斜,照亮谢景臣身上的四爪金蟒,面首狰狞,栩栩如生。
头顶上方传来几道脆细的声气,他略抬头,眸子被日光刺得半眯起,却是几只燕雀在斗拱上做了窝,成鸟觅食去了,徒留窝里的雏鸟嗷嗷待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