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重新辘辘的走起来,走上了回阳谷县的路。
那小胡子车夫大呼小叫的抱憾:“唉,武都头,怎么竟让人跑了?一定是犯人太狡猾,这叫做魔高一丈。不过你们也休要灰心,下次若有蒙召,小的还来帮忙!……”
潘小园在后面使劲戳了他一下,让他闭嘴。知道武松故地重游,兄长新逝,心情定是压抑之极,这人最好别没心没肺,跟他对着干。
武松确实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沉寂,但潘小园觉得,往老宅去了那一趟,他眉眼间似乎添了一点淡淡的轻松。她还注意到,他怀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鼓了起来。
清河、阳谷两县相隔不近,跑了这一个来回,天已经擦黑了,可怜那一身腱子肉的黄牛,喘气都喷出了哭腔。离阳谷县还有十来里地时,远远见到武大葬身的那个关公庙,武松就叫停了车,让那车夫自己回家休息,明天再去县衙报到。
阳谷县里已经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再多走一步,就多一分东窗事发的风险。阳谷县头号通缉犯武松,向来不喜欢无谓的冒险。
小胡子还舍不得呢,“捕头娘子,赶明儿你要是当值,小的再去听故事成吗?”
武松笑笑,挥手让他赶紧走。
旷野里只剩潘小园和他两个人。夕阳突然间变得炫目,映得天边一片通红,火烧云起来了,镶着金边的云彩,仿佛在往地面输送一滴滴的血。
武松慢慢整理好巾帻衣襟,闭目沉思了一刻,睁开眼时,眼中也映出了云彩里的血。
潘小园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赶紧先向他讨差事。
“这个……我就不去了,成吗?帮你在这里看行李……”
武松出神了好一阵,才似乎注意到她,立刻回道:“你去了也没用,平白拖累人。”
说得也真够直白。不过这话她也真没资格反驳,只好忍气吞声地表示同意。眼看着马上就要黑灯瞎火,她不太敢伴着武大之灵,便将那担子行李拖到一棵大树下面,自己铺块布,就要往下坐。
武松却说:“等等,起来。”还是往庙门口指一指,“今晚似要下雨。”
潘小园觉得自己那几集荒野求生都白看了。这要是真下起大雨来,自己分分钟是被雷劈死的命,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武松帮她挑了担子,转移到庙里。
然后他半是叮咛、半是命令,惜字如金,跟她说了三句话。
“行李里有水和吃食。记着给我留点。”
不然事后没力气跑路。潘小园心里默默接了一句,答应了。
“那个小盒子里是金疮药。约莫过半个时辰,把它用水化开,调好。”见她一副惊吓的神色,又补充道:“不是给我用。”
潘小园脸色一白,反而吓得更厉害了。看样子他还不准备把西门庆一刀杀了,难不成还留着他命,细细折磨一阵子?
这也是宋江教的?
武松不再解释,甩出第三句:“西门庆见到你,可能会拉你下水,把你说成共犯之类。不过你不用怕。他若确实说的假话,我能听出来;但若是……”
比起今天早晨那漫长的惊心动魄,这句威胁还真算不上什么。潘小园随意点点头,满不在乎地接话:“好,好,奴家只有一个请求,时候千万不要把我俩脑袋栓一起,否则得把我恶心得诈尸,还得劳烦你再杀一次。”
武松听出她话里的讥讽,知道她还是记着上午的仇,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不再回头。
西门庆已是死人。
至于嫂嫂提到过的,落井下石的邻居、麻木不仁的昏官……
他猛吸一口气,将知县和夏提刑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暂时忘掉。
同一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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