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深深呼吸几口,脚下一动不动。
时迁叹了口气:“客人这是消遣我呢?——想必是有特殊指示。请数七下,然后开口赐教。”
潘小园点点头,心中无比佩服他的业务素质。周围风声忽然微微变化,仿佛是飞鸟穿梭林间,树枝树叶上贮的雨水簌簌的往下落。等那动静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是七下数过。
想必时迁已经来到了下风处。单向传音换了个相反的方向。
潘小园说不紧张是假的,心里面平静了好久,才慢慢组织出语言。时迁也就十分耐心地等着。
“此次劳瓢把子尊驾,是想……趁夜借几样东西,天亮还回。点子是个、是个一般的梁山并肩子,杵门子不硬,只是个水做,还请瓢把子多考虑一下。”
一口董蜈蚣教的黑话,说得磕磕绊绊。远处的风神爷呜呜的,似乎又笑话了一声。
时迁又静静等了一刻,没有回答她,却来了一句:“笑的是谁?”
声音居然能被她听见——虽然已经被狂风揉过,扭曲得几乎听不出来。
潘小园这才发觉,时迁也并不完全是利用风力传音。只要他愿意,他的声音可以传到四面八方,犹如天罗地网般笼盖下来。
现如今,那个她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换成了一派尖酸戒备的口气。
“盗门交易不容老空子插手,就算是宋大哥也得走程式。武松,你来干什么?”
风中卷着的笑声愈发明朗了。约莫十丈之外,有人大笑道:“瓢把子好眼力。梁山又不是你家的。我自来酒后散步,又不是来搅局的。你该怎样怎样,当我不在就行了。”
他的声音居然逆风而行,清清朗朗,正气十足,在一阵妖风中凸显出骨骼来。
潘小园却并不十分惊讶。早间武松听说她要夜会时迁,还是在黑风口这么个险要去处,自然担心安全,拦了两句,见她心意坚定,也就没再坚持。早应该知道他不会就此轻易让步,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后面远远跟着呢。
她感到全身被那声音裹挟着,心里一暖,不知怎的,却又有点恼火。
时迁显然也猜出了武松的意图,显然比潘小园更恼火:“武兄这是信不过我盗门的待客之道了?”
“许你自己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就不许旁人生疑?”
“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我盗门行事向来如此,不会为任何人坏了规矩。”
“我武松行事也向来如此,你管不着我。”
“窥人秘密,断人财路,岂是同道中人行径?”
“谁跟你是同道中人?”
三言两语就是个僵局。树林里坑洼的一潭死水,这时候微微晃了两晃。
潘小园忽然开口:“武二哥,多谢你一路护送。眼下瓢把子在此,想必不会有危险。请你先回守关后寨,我随后去找你。”
武松不语,半晌,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她胳膊肘朝外拐颇有不满。
时迁却也在上面哼了一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忒瞧不起我盗门的盘道。”
“时迁,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你?”
潘小园简直无语凝噎。这两位三观如此不合,今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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