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觉得自己骑虎难下,非得跟他说明白不可。眼看武松还是不得要领,她决定帮他开开窍。
尽管同为单身狗,她觉得自己的种种觉悟和知识,不知要比武松高出多少。毕竟写过那么多不可描述,键盘上飙车,颠倒淋漓的也不知飙过多少了——尽管姿势不一定正确,但基本上属于看到前一步,就能预测出下一步,勉强算是一个有证无车的老司机吧。
左右看看,没人;凑近些,仰头问他:“你信不信我?”
距离比平时离得都近些。武松本能地向后退了一退。再后面是乱石险崖,退不得,只好双足钉在原处,站的笔杆条直、正气凛然。眼看她又肆无忌惮地上一步,发丝里淡淡的香气随风送过来,衣带飘飘荡荡的,缠着他的腰。睫毛扬起来,目光里一派天真无邪。
他脑海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呼吸紊乱了一刻,最后微微偏过头去,也四下看看,十分自然地拉过她胳膊,走了几步,回到方才小路的尽头。
“后面危险,离那么近做什么。”
于是又回到了正常的一臂之距。潘小园一怔,老司机翻车,这厮不按常理出牌。
武松松口气,刚要放开她,手腕微微一紧,反而被轻轻扣住了。
毛手毛脚的,抓的正是手腕上的脆弱之处。若在平时,武松得立刻不假思索地反击,来回来去七八种方法,把扭他那人制服到跪;可如今只落得肌肉一紧,动也不敢动了。
冲口就想直接问她到底要干什么。可那话抵在舌尖,怎么也舍不得说出口,任她捉了好一阵子,才讪讪一笑,自作聪明地问一句:“怎么,怕高?”
潘小园嗤的一笑,绕两步,绕到他眼皮底下,轻声提醒:“问你话呢。”
她问的什么来着?武松可全忘了,自由的那只手挥一挥,心烦意乱:“下去说。”
潘小园不依不饶地捉着他手,指尖描绘着他手心的茧,没多久就有些湿漉漉的,描出他一手的薄汗。笑吟吟看他的面容僵了起来,不敢再大声呼吸。
谷底的水声潺潺,一阵强一阵弱,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要紧事。
“看着我呀。”
武松轻轻咬牙,她又柔声催几次,才极其不情愿地抬了抬眼睛,目光只扫过她下半张脸,玲珑的鼻尖精巧的唇,腮边流畅的线条的延伸到耳根,嵌银小巧珍珠坠儿,跟着笑纹微微颤,跳脱在他的瞳仁里,甩不开。
“唔,看了。”完成任务。
“我发钗儿上的流苏坠子,是什么颜色的?”
“……”没注意。
只好再勉为其难地打量一番,“红的。”
撇撇嘴,纠正:“那叫珊瑚色。”
见他已经微微出汗了,一身的无所适从,才大发慈悲松了他的手。见他脸色刚缓和,马上又变本加厉,袖子里掏出帕子,举起来,轻轻给他擦额角,隔着布料,故意描他的发际。
武松呼吸一下子停顿了,要是再往后退,自己都觉着太怂;“溜骨髓”不是江湖好汉的行径,是不是该掉头就走,反正她今日实在是过分;但回想起他自己,放任着跟这女人如此纠缠不清,也要怪他意志不够坚定。之前拉她抱她的时候,也没次次都打招呼啊。
他武松天不怕地不怕,又何时怕过女人。最后再低声问一句:“干什么!”
没得到答案,反手轻轻一扣,轻描淡写地抓住她的手,连同手里的帕子,滑溜溜的一团,轻轻一拢,那只不安分的手就再也动不了分毫。眼中已经有些火,毫不客气地直接盯她眼睛,狠狠地看了个遍,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红色的唇红色的钗儿,那钗儿底下的流苏是细铜线串起来的,四寸五分长;耳坠子是烂银打就,一寸八分;白衫红夹袄,丝麻;碎花青旋裙,绫绢。一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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