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却没答,摇着桨,笑道:“不远,但咱们路上不妨走得慢些。娘子你猜猜,要多久,那武松会追过来,把我要的东西送上呢?”
潘小园反唇相讥:“你以为晁寨主他们会看着武松干傻事?”
史文恭微笑:“我还不信武松打定主意的事,能让旁人拦住。”
倒是有眼光。潘小园忍不住再跟他扯:“你想岔了,武松武二郎跟我非亲非故,天天跟我吵架,还差点杀了我过。”
史文恭带着笑意看她,答了一个字:“哦。”
潘小园彻底没脾气,轻轻咬牙道:“要是他打定主意不给你呢?”
“那只能委屈娘子,在曾头市多住些日子。我们曾头市物资丰富,只怕娘子待上一阵,还会乐不思蜀呢——你会骑马吗?”
潘小园默然不答。她才不相信,史文恭有这份好心养她这个闲人。一旦确认她这个砝码不足以让武松动摇,还不定怎么过河拆桥呢。
史文恭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忽然问:“娘子可知,我昨晚为什么单单去找了你?”
潘小园没好气道:“因为我多管闲事,打探你们开会,让你不爽了。”
“不止。”他微微一笑,“史某还觉得,滚蛋走人之前,若不再见娘子一面,心里放不下。”
潘小园心里一大跳,随即冷笑:“承蒙挂念。”
水波起伏荡漾,水雾中现出一排栅栏房顶。那是泊子西侧的水寨。水面上稀稀拉拉的布着些竹筒陷阱,全没有往日的天罗地网——休渔令的功劳。
史文恭十分熟络地转了个弯,绕着走。
船身微微一晃。潘小园稍稍立起来一些。
史文恭立刻道:“坐下。”
“腿麻了,换个姿势。”
“坐下!”
没等他命令第三声,潘小园猛地站起来,抓起裙角,一头就往水里扎。
史文恭立刻明白她要干什么,船桨一伸一绊,眼看要将她推回船里。水面下伸出几只蒲扇大手,抓住她裙角衣袖,咕咚一声拽了下去。
饶是潘小园有所准备,这下子头下脚上一个倒栽葱,本能地闭紧眼,屏住呼吸,全身立刻冰凉湿透。身子往下又是一沉。隐约听到水面上史文恭大喝一声。
这次金蝉脱壳终于成功了。方才她乱七八糟的“交代后事”,固然有让晁盖放心的意思,但最要紧的,是跟武松交待的那两筐“咸鱼”——只有他俩人知道,这咸鱼代表阮小七,代表梁山泊最精锐的水军军团。
武松显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在阮小七的水寨跟前,她丝毫不怕纵身一跃。别说她一个活人小娘子,就算是一条活泥鳅,只要任何一个姓阮的在场,都能毫发无伤的抢救出来。不过她倒不知道拉她下水的是谁,也许是张顺……
脑中全是轰隆轰隆的水声。史文恭应变奇速,船桨还是立刻就跟了下来,天下罕见的棍棒招数,在水里一冲一搅,水中几个人立刻就手忙脚乱。
潘小园只觉得后背一痛,头一次切身体会到史文恭的可怕。翻动的水波里竟然也带着如此大的力量,当时头就发晕,呛了一大口水,随即口鼻让人紧紧捂住。
水寨的兄弟们知道自己加起来都不是史文恭对手,不敢贸然将他请下水,浑水中做了个手势,当即分头撤退。
只见水波翻动,暗潮汹涌,史文恭不敢久留,顷刻间将船划到了对岸,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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