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王婆哭得最凶,平日里一肚子气冲山河的骂人话,眼下全都化成了委委屈屈的低声下气,一个劲儿的说:“武都头啊,不干老身事啊,当初都是那西门庆出的主意,让老身接近你嫂子,老身想着大家本来都是邻居,这个……那个……不是老身乱说,你嫂子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也早有害人之意……”
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看到武松把他嫂子劫走,之后就杳无音讯,传言在梁山泊当了大王。王婆想着,那小媳妇多半早就让他杀了,死无对证——听闻那梁山泊上的宋大王,不就是因为杀了个小媳妇,这才落草为寇的吗?
“——是了,这都是那潘氏和西门庆的主意,跟老身没关系啊……”
不提还好,一提点了火药库,眼一瞪,“没你说话的份!”
王婆只剩干嚎了。像郓哥就比她聪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等武松过来问的时候,才红着眼圈答一句:“那天西门大官人的人让小的去县衙作证,许诺给两贯钱。小的……没去。”
武松不紧不慢地盯着他。小猴子有点受不了那目光,开始发抖,寻思要不要把挨了贞姐揍的事情说出来。
这时候另一队小喽啰来请示:“大哥,找到令兄长的墓了,要不要兄弟们迁到梁山去?”
武松思绪暂时被打断,想了想,摆摆手。
“不用了。清河县,寻个好风水的去处便行。等我回来,亲自去办。”
“忠义祠”倒是还有他哥哥的一个牌位。但他想着,武大一生懦弱,若是听闻自己在梁山上亡命,多半会吓得魂不附体;要是把他迁到梁山去,怕是他做鬼都不得安生了。
重重叹口气。
况且,武松自己也拿不准,到底有多大可能,会一辈子都住在水泊梁山上。
在刀子的威胁下,所有人都效率奇高。旁边的小喽啰再凶狠狠地吓唬几句,大伙就都把当年的情况回忆起来了,还原得丝毫不差——若是谁敢说假话给自己开脱,旁边的左邻右舍就会立刻戳穿。
最后,知县大人泪流满面地写着“供状”,看着旁边一排刀斧手,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下场。哀求道:“武都头,你……我们做官的确实不是包青天,但做官哪有这么容易,你自己看看,你哥哥但凡聪明一点儿,也不至于闹到最后那一步啊!”
武松冷冷一句话:“我哥哥怎样,用不着你再来评判。你熟读大宋律,你自己给自己判一个,做过这么多亏心事,按律该如何处置!”
那知县没想到强盗居然也讲理。颤着手,指着另一沓卷宗,小声说:“按律当……当斩,但下官这几年的……政绩、政绩……也是有那么些儿的……若是当今圣上来判,能将功折……折那么一点儿罪……”
武松反倒被逗得笑了。人命当做筹码来买卖,也亏他想得出来!
转眼看夏提刑,厉声道:“你呢?”
夏提刑还满口贼寇强盗的,语气强作出强硬:“今日你杀也好,剐也好,我们……是因公殉职,死在贼寇手里,留得一世清名!”
这些积年冤案及“供词”,怎么也不会让他们拿到金銮殿上去吧!
“天下官吏,谁不是这样!谁不知道,当今世上,廉吏十一,贪吏十九,人人如此,不光夏某一个,要杀,杀不完哪!”
还算有些骨气,响当当的真小人。武松微笑:“总得有个起头的不是?”
夏提刑满面沧然,捡起地上一柄刀,颤颤巍巍的凑到自己胸前,怎么也不敢下手。
武松突然说:“慢着。”
夏提刑如获大赦,赶紧把刀扔掉,洗耳恭听。
武松转头吩咐军士:“这些人,押回梁山去。”
几个当官的听了,都是喜出望外。死罪换成“充军”,倒是十分可以接受。可转念一想,脸又白了。听闻梁山上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大王,这要上了山去,死法如何,可就想也想不出来了。死后还多半会让朝廷冤枉一个“通匪”的罪名。
一群小老百姓更是魂不守舍,赵老爷子当场就有要中风的迹象。王婆早就滚地上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