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海珠乃珠中真品,寻常女人得了哪怕小小一颗,还不是要精心镶在金银发钗儿上,就算是再寻常的姿色,得此点缀,还不是珠光笼人,行止生辉,徒增雍容?
她呢?藏在破铜烂铁里,还特意给焊死了?
史文恭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此守财之天下奇女子,世所罕见。
潘小园苦笑:“两千贯,够不够?”
水夫人将珠子接过去,捧在手里,层层包好。不由得又上下相看,寻思着,潘老板这一身朴素行头,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财富?
娇声一笑:“做定金么,那是足够了。不知潘老板有何吩咐?”
宋时的牢狱等级森严。寻常犯事的百姓,通常是流配到牢城里服役做工,譬如过去的宋江、林冲,都是这般待遇;押送京城的重刑犯关在开封府狱,由中央接管审理;犯事儿的若是禁军后妃,自有皇城司、殿前司审理经办;官员犯大案,通常是移交大理寺;而需要圣上亲自询问的重特大级案犯,统统关押在御史台,简称“台狱”。
方金芝作为大宋眼下头号反动势力麾下的关键人物,不出意料被直接打进了台狱。幸好当今圣上爱好广泛,对书画、蹴鞠和李师师的兴趣远甚于审理反贼。因此这许多日过去,暂未听说台狱方面有什么人命方面的动静。
风门的沟渠网络四通八达。用不着在街上抛头露面,黑暗腥气里穿梭一阵子,直接来到位于大内右掖门外、尚书省前的御史台监狱外墙。
几块小小的排水砖拆下来,正进入一家幞头冠子铺的后身仓库里。点上蜡烛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漆黑官帽,颜色式样整齐划一,俨然一副静态的百官上朝。
潘小园当即吓得缩回去了。两个风门小弟嘻嘻一笑:“娘子莫慌,这铺子老板是我们自己人。”
她这才鼓起勇气钻出去,没出息地问一句:“我……我也要跟去?”
史文恭从地道里出来,微笑接一句:“娘子不跟去,难道她肯跟我走?何况我们又不识得那圣女长什么样子。难道娘子要把台狱里的所有人犯都放出来不成?”
潘小园唯恐天下不乱地心想,那不也挺好;口中说:“倒是我疏忽了。”
几人都换了装束,乌黑的夜行衣、软皮靴、黑布蒙面,虽然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仍然极有江湖侠客的风范。
风门的几个小弟分头出去探路。水夫人坐镇指挥。不一会儿,一个一个的来了回报。
“……东南二十丈有个废弃沟渠,直通御史台后身花园,只不过上面似乎挖成了池塘……”
水夫人摇摇头。
“……有个送货的巷道,可惜直对着牢城正门……”
水夫人皱皱眉。
“……踊路街小牌坊后面有个污水管子,无人看守,勉强能通人,但是越走越臭,估计是通向茅房的……”
水夫人神情一动。还没说什么,史文恭插一句:“这个不成。”
潘小园吁口气,真是急她之所急。
水夫人嗤笑一声:“史老板也介意走这条路?话我提前放在这儿,正道儿是我们女人家走的。你又没收定金,若要反悔,自可请便。”
这种拐弯抹角的纯生意人谈判,潘小园还听得云里雾里,史文恭已明白了,不自然冷笑一声,回:“倒是没听说你们办砸过事。”
说完,一言不发地跟着几个小弟,消失在墙角阴影里。
水夫人款扭腰肢,媚声邀请:“潘老板,请吧。”
潘小园深吸一口气。史文恭最后那句话,也是有意给她定心。
此时天已近晚,台狱大牢门口的一排守卫都等着换班,有看天的,有看地的,有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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