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修为没了……用虚冥镜需要祭生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就这么想抛下我吗?上次为了仙界我可以理解,这一次……明明可以由我自己来的……”
无回轻轻笑了笑,他抬起虚化到几乎快要看不清的手,在重衍头上轻轻摸了一下,眸光却是望向了天边虚无的灰白,那眼底有怀念,有温柔,更多的,却是一种苍茫而寂寥的空白,彷如暗夜里漆黑一片的天幕,充满着一种令人发慌的萧索之感。
他轻轻的说,“天衍,我累了。”
一句话,让刚刚不管不顾冲到近前的墨九渊霎时间停住了身形,脸上的神色,惨淡而又……死寂。
从来没有人想过,当初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无回的心底到底有多么绝望,以及悲凉。
他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对待感情从不拖泥带水,当初面对墨九渊的求爱,明白自己心意之后,他便爽快的答应了,自此就是一万多年的相依相伴,他把那人当做了自己生命的另一半,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当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一剑刺来,甚至为此攻上仙界,致使仙界损失大半子民,他作为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心里承担的愧疚到底有多大。
那足以将他生生压垮。
墨九渊是他的爱人,是他一手扶持上魔帝之位,统领魔界的魔界至尊,他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无回的成全,然而这个人却利用无回给予的一切,把自己毕生的心血摧毁过半,那不仅是被爱人背叛的不忿,更是他无法弥补的罪孽。
他有罪,罪孽深重。
那一具又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那一声又一声响彻云霄的凄厉惨叫,水家的惨状,水天衡的噩梦,无一不是他所需要承担的罪,背着这样沉重的负担,他在一日又一日的自责之中,几乎无法有片刻的宁静。
三万年前毫不犹豫把毕生修为给了天衍剑,其间缘由,固然是因为救仙界心切,却也不乏以死谢罪之因,也许当初就这么离开,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难以控制的事情,天衍不会为救他魂魄而被菩提树有机可乘,也不会以身饲他而魂魄支离破碎,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今以身替天衍,把这条命给出去,心里却是难得生出一丝解脱的感觉。
“仙尊!”
“无回仙尊!”
“尊上!”
此起披伏的惊叫声响彻四野,四圣兽连同身后的族人们纷纷围着无回打起了转,刚刚虚冥镜所呈现出来的镜像画面已然揭示了当初的真相,被那震撼的画面一激,灵台立时一清,菩提树所下的迷魂术早就破了,一个个想起刚刚的行为,无一不是捶胸顿足,面带羞愧的看着重衍,转而又把目光落在淡到几乎已经快消失的无回身上。
镇妖塔拖着破碎的塔身围着两人直打转,可惜身形太大完全挤不进去,被七玄恨恨的一跺塔身,直接给砸到地上去了,顿时砸出一个几十米的深坑出来。
七玄慢悠悠压在它身上,巨大的塔身“嗡”的一颤,牢牢锁住身下镇妖塔的一切灵力,然后自个儿化出一个人形,挤到人群里看无回去了,完全忽视了某座塔不甘的怒吼声。
墨君冥在外边安抚好暴动不安的魔族,推开前边挡路的人群,就见着无回的身形逐渐虚化,破碎的光点从脚尖开始,一点一点自下而上,缓缓的随风飘落,融入一边不远处越渐涨大的虚冥镜身上。
众人只能焦急的看着,却是毫无办法,这是天地规则之下的献祭,一魂换一画,要想用虚冥镜,必须以生魂祭炼,除非是神人,不然谁也无法打破这个规则。
即使身影已然虚化到几近于虚无,无回的眼神依旧是沉稳而镇定的,他的目光在四周一一扫过,在不远处僵立的墨九渊身上略微一顿,却又很快移开,他淡淡道:“既然真相已然揭晓,天衍便是无辜的,他乃本尊卿定的仙界至尊,尔等以后需以他为尊,仙界自此再无无回仙尊,望谨记。”
“仙尊——!”
悲戚的声音响彻天际,到处都是一片凄厉的呜咽声,重衍微微侧过头去,终于不忍再看,却突觉腰上一重,身侧眨眼已然站了个人。
墨君冥揽着他的腰,目光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向前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极低极低,却也极稳极稳,“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