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不知孙清其人,只觉这姑娘说话既得体、又有趣,因而两人倒聊得来。黛玉一面听孙清河苏素说话,一面又暗中揣度孙清这反常行为:甄贵妃倒了之后,黛玉原以为接着就是甄应嘉,可是圣人不但没动甄应嘉一根头发,连甄应嘉贩卖私盐的事都未曾管。听父亲说,倒是新任江南守备冉飞鸣到任之后,甄应嘉自己收敛了。
黛玉原本不明白为何今上明明提拔了柳芾,自然也知晓孙瑜行事了,怎么连甄贵妃都倒了,孙瑜还好好的,不但没有查办孙瑜,连罚俸都没听说过。后来才想明白了:今上年事已高,春秋自是有限了,这些子国贼禄蠹不若留着给新帝收拾。常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何尝不是一样的道理?将来太子登基,三二年内将这些子已经查证的贪官污吏法办了,一来显示新帝英明,二来也好震慑朝纲,将来执政才有威信。这原也是正常的帝王御下之术。
黛玉抬眼看来一眼孙清,心想:而前世父亲在江南病故时候,可没听说江南巡抚孙瑜出了什么事,这样算来,孙瑜亦有可能在前世参与暗害父亲。这孙家若和父亲对立,只怕和甄应嘉必有来往,如此看来,孙家和甄家倒也是坑瀣一气。想到这里,黛玉心知只要太子一脉将来得等大宝,这孙家必是一死,倒不能让苏素姐姐被这孙清骗了,白和她交好还罢了,一不小心还倒受连累。
因而黛玉微微一笑,拔下头上羊脂白玉簪说:“孙姑娘多年不见,怎么没戴当年那支极爱的翡翠兰花簪?既然孙姑娘爱兰花簪子,看我这支可曾过得去?”
其时名贵玉石种类极多,到底是已上等羊脂为尊。当年孙瑜太太送给黛玉的翡翠兰花簪虽好,比之黛玉这支莹润剔透的上等羊脂玉赞又差了一等。孙清见了黛玉手上一支胎底、雕工都无可挑剔的羊脂白玉兰花簪,果然比数年前自己和她相争,白落的下乘的翡翠兰花簪更好,又想:这么多年过去,这林家女今日故意戴上等的兰花簪来刺激于我,竟是心胸狭隘,故意驳我面子来了不成?
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清虽然得孙瑜太太调教数年藏了本性,但在黛玉小小刺激下竟被激得满面怒容,面露狰狞之色。虽然只一瞬间,她便掩下怒色,恢复甜美笑容说:“林姑娘这支簪子,果然玉质、色泽、雕工都极上乘,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黛玉今日戴兰花簪不过是凑巧罢了,不想还有这样妙用。孙清方才神色大变,苏素已经全然看在眼里,倒吓了一跳。苏素亦是聪慧之人,黛玉素日宽和,见了黛玉今日这样揶揄人,便知事出有因。又见孙清勃然大怒,倒想恼羞成怒,苏素便想背后只怕有什么有趣的缘故。
因而苏素找了个由头和孙清客客气气的告辞,便拉着黛玉走了,边走边笑道:“回去将我不知晓的事,尽皆细细告诉我,不然我必是不依。”
第37章前情(虫)
孙清在江南时自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样的揶揄?但当真到了皇宫内院,少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孙清抬眼看了黛玉和苏素的背影,暗暗捏紧袖中双手,面上虽然不显,一股恨意却从心底生起。
赴宴回来,林家众人都觉累了,各自沐浴更衣。黛玉姐弟两个向父母请了安,便各自安寝。
次日,贾敏果然打发了管事婆子送了是十八支宫花到贾府,惜春是嫡女得四对,迎春是一等将军庶女得三对,探春是五品官员的庶女得二对。贾敏身边的惯用的管事婆子郑嬷嬷亲自送到贾府,交给了贾母。
郑嬷嬷在门房上等了一刻钟,才有贾府的三等婆子出来接,跟着婆子到了贾母房中,郑嬷嬷先请了安,才说明来意,各位姑娘各几支都说得清楚。因掌家的王夫人和贾敏不睦,贾府有些下人是不喜林家人的。又因贾母到底还有几分希翼和林家走得亲近起来,又有贾母手底的下人都郑嬷嬷还极客气。
贾母自然知晓王夫人和贾敏素来不睦,少不得打发了房中说话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又让鸳鸯拿来杌子给郑嬷嬷坐了,才让郑嬷嬷好生回话。贾母问了好些话:你们姑老爷、姑太太可安好?礞哥儿读书好不好,姑娘成日忙些什么,怎么也不来咱们府上和姐妹们顽。
郑嬷嬷一一答了:我们老爷和太太都好,礞哥儿前儿做了三皇孙的伴读,,每日去谢尚书府上和三皇孙一处读书。姑娘如今学习掌家呢,倒是出门走动的日子不多,并非单少于来岳太太府上。我们老爷、太太、礞哥儿和姑娘都问岳太太的好。末了,其他又闲话几句,才告辞出来。只郑嬷嬷回林府一路上都奇怪得很:不知怎么贾母的精神头看起来极不好,憔悴得很。
贾母和房里几个心腹下人听了林家公子又与皇孙做了伴读,心中越发羡慕。只贾母跟前的下人奉承贾母惯了,总觉得国公府体面,哪里肯露出羡慕神色来落了下乘?因而面上却不显。
郑嬷嬷走后,贾母打开林家送来的锦盒,只见锦盒里头堆纱攒珠假花栩栩如生,果然比薛家送来的只堆纱的更加好些。各位姑娘各分几支,郑嬷嬷说得清楚,自然是根据各位姑娘身份来的,原没有什么错漏。但贾母想着,身边三位姑娘打小的养在自己跟前儿,皆是一样的钗环服饰,今日给的珠花突然按等给了,也是不像。
贾母沉吟会子,叫来琥珀说:“等会子你给几位姑娘送去,三位姑娘和凤丫头一人两对,剩一对,改日云丫头来了就给她吧。”说完,又对房里众人吩咐说:“今日林家郑嬷嬷说的话,谁也不许外传,谁说出去惹得几位姑娘恼了,看我饶得了谁!”贾母房里伏侍的众人点头应是。
说起湘云,贾母原是看在史家一门双侯的份上,总接来在自己跟前凑趣儿的。只凑趣儿是由头,和宝玉凑成一对才是本意,自然湘云并非首选,原是备着罢了。贾母先前最满意的孙媳妇自是黛玉,如今看林家的体面,黛玉的身份、模样儿、气度、学识,宝玉是没这个缘分了;后来贾母便偏向了湘云。
湘云虽然无父无母,但史鼐夫妇却一点子不敢对湘云不好。史鼐得的是大哥的爵位,若是稍微传出苛待湘云的话,岂不是白毁了保龄侯府的名声?因而择湘云做孙媳妇,保龄侯府以后也少不得帮衬宝玉的。兼之宝玉和湘云打小一块儿长大,有亲梅竹马的情谊,原是好的。谁知大选消息一出,史家意欲送湘云进宫,云丫头也不常来了。
琥珀出去送完宫花,王夫人又来贾母房中说话了。打发了不相干的下人,王夫人才说:“依老太太方才说的,元春此刻在宫里头的处境竟是艰难得很了?老太太说宫宴上头没有看着元春,不知老太太着人打探两句没有?老太太有见识,却拿个主意才好。”原来郑嬷嬷来之前,贾母正在忧心元春处境,因而郑嬷嬷才看见贾母脸色那样。
贾母看了一眼立在下首的王夫人说:“宫宴之上多少人,冷宫里头那位是好打听的?不小心让人听见,都不知道怎么死!你们素日无法无天,难道也要让我老婆子跟你们一样四处招祸不成?以前冷宫那位身边的宫人,也有放出来的,也有继续在宫中当差的,只咱们元春既没见着人,也没放出来,你以为我打小养在身边的孙女,我不担心?”
王夫人听了这些话,垂首道:“可是现下媳妇除了求老太太,又能求谁去?老太太只当疼疼元春吧。”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宫宴那日,我出了宫门之后,才向南安太妃打听了几句。南安太妃虽然不知道冷宫里头那位出了甚么事,但是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也让太妃知晓一点子原在甄氏身边伏侍宫人的情况。圣人并未责罚景仁宫的人,不过是一并打入冷宫罢了。其中放出来的,多是家中没什么权势的,留下的许多是出身不错的,也没受连累,分配到别的宫中了。还没出来的,只怕还在冷宫陪着甄氏一处。咱们元春若要出来,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走吴贵妃的门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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