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家的这下子醒悟过来,琏二爷这风向全变了,看来,这是变天喽,这什么新二奶奶,完了!二爷这说话的声气儿,可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她!
尤二姐听了贾琏来了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忙往梳妆镜里瞧了自己妆容还算娇艳,又轻点了点胭脂口脂,就一阵风一般要出去迎他。走到房门口,尤二姐却又想着太艳了不好,该显得憔悴病容才叫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思君不见君”的哀怨心情,便又折转了去,也不叫丫鬟帮忙,自己就忙忙地将那一方帕子濡湿了,擦去大半的胭脂。折腾了半日,才略觉得妥当了。
却老不见贾琏进来,尤二姐心里又慌了,先叫个丫鬟去探看,见丫鬟也没回来,便想着横竖自家小院,出去看看也无妨,于是尤二姐自己扶着个丫鬟出来。
落入尤二姐眼帘中的就是这一幕,贾琏就站在院子中间,一脸冰霜。地上跪着那一贯嘴巴乖巧会讨好主子的鲍二家的,正“啪啪啪”地自己掌嘴呢。
尤二姐正纳闷二爷怎么不进门倒是先发落起奴才来了,就听到贾琏冷冷地开口,说出了那几句诛心的话,什么“她算哪门子的二奶奶”。
这话当头棒喝一般,砸得尤二姐整个人都不好了,同时觉得鲍二家自己扇自己的那几个耳光简直就是扇在她二姐儿的脸上,不禁花容失色,摇摇欲坠。
尤二姐这才悔恨起来:原来为了告状的那个事儿,二爷竟然恨我到这个地步!错不该听了老娘和三姐儿的话,可是,他那时候又是那么地薄情寡义,就那般将我丢在一旁,完全不顾惜!叫我怎么不慌,怎么不乱,怎么不干出违心的傻事来!
贾琏也看到尤二姐出来了,却身形不动,漆黑的眼珠仿佛生了根一般紧紧地盯着她。
尤二姐随即悟出,那、是、恨!
没错,是、恨!
再无一丝往昔的情爱。
尤二姐腿弯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不禁痛哭出声,说:“二爷,你听我说,事情的原委不是那样的,我绝不是……”
在更加内侧的屋里坐着的尤老娘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忙从榻上起身,令个丫鬟搀扶着出了房门,正看到尤二姐坐在地上全不顾端庄模样地哭着,而贾琏就远远地站着,望着二姐儿哭,一声也不言语,也一点不动容。
尤老娘先是恨铁不成钢地想,这个没用的二姐儿,遇到事情就知道哭,你要哭也不能隔着那么远哭啊,你至少得抱着贾琏的裤腿哭啊。随后,她隐隐然觉出这事儿好像办坏了,贾琏那声气不对,看尤二姐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看祭出尤三姐这一大招的话,还能不能把贾琏从岔道上拉回来。
尤老娘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地,笑眯眯地招呼贾琏说:“哟,琏儿来了呀,怎么不进屋里坐,倒在外面吹风呢?快随我进来,二姐儿也来,给你夫君顿一碗好茶来!”
贾琏冷哼一声,道:“夫君这两个字,再也休要提起。一个妾而已,她也配!”
这明晃晃的藐视的话叫尤老娘的脸上都挂不住了,不过她只当是贾琏完全厌弃了二姐儿,如今挽回确实难办,看来只能将三姐儿推出来才能平息贾琏的怒火了。
进了屋,贾琏没二话,直接了当地说:“让二姐儿把状子撤了,咱们才有的谈。你们不撤,那也没事,察院大人现在和我是兄弟了,你们就告去,看你们告得出个什么名堂来。”
尤老娘气得想说,那我们打起包袱,告御状去!
当然,这样毫无威慑力的话只能拉仇恨,毫无帮助。自以为腹黑高段的尤老娘心想,撤状子,没那么便当!要是我们前脚撤了状子,后脚你就跟二姐儿断了个干净,那我们忙活了半天,还不等于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啊?
僵持不下,尤老娘索性懒得与贾琏费口舌了,直接找了借口出来,同时把一脸哀哀怨怨的尤二姐也拉了出去,直接让尤三姐上。呵呵,拿身体说话,比说一万句横话,还管用哩。
尤三姐肩负着尤老娘的期望和尤二姐的悲戚,施施然地进去了。
尤老娘接过丫鬟递来的一把锁,悄无声息地将尤三姐和贾琏在的那屋子锁了,又带着尤二姐往紧邻的隔壁屋去,令个丫鬟听墙壁角儿,好随时哨探贾琏尤三姐那边的动静。
尤二姐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就没停过。
尤老娘不耐烦地喝骂道:“哭什么呀,这不都为了你吗?你还有脸哭?”
尤二姐呜呜咽咽地说:“男人狠起心来真真可怕!刚才二爷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又好像我不再是二姐儿了,而是一条毒蛇!竟然厌弃我到了这种地步!娘,我在想,若真是如此,不如就算了吧,大不了我还嫁那张华去,就算苦穷一生,也好过被人如此厌弃!”
尤老娘气得扬起巴掌,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个没气性的!就算贾琏不行,也不能是张华!天底下有钱有势的男人多着呢!实在贾琏不行了,就换一个。你还真愿意去受穷呢?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想着要享几年清福呢。”
正说着,那听壁角的丫鬟急得连连摆手,说:“老太太和二奶奶且先别说话叫嚷,奴婢都听不到了!哎呀,那边好像在吵架!哎呀,三姑娘叫得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