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霍华德庄园
里斯本牧师离开之后,班纳特太太时常唉声叹气,因为她平时也实在是没有多少可供操心的事情,便以不断地抱怨玛丽来消磨时间,倘若不是玛丽积二十年的经验早已经练就了水火不侵的定力,她真的会不等三月来到就跑去霍华德庄园让自己的耳根落个清净。幸好牧师先生定期写信给玛丽,谈一些沿途的所见所闻,全都是新鲜有趣的事情,才既娱乐了玛丽,又安慰了班纳特太太。
从他寄来的信里可以绘制一幅英伦三岛的最佳旅行路线图,里斯本先生离开哈福德郡之后,便绕着大伦敦区,沿途经过了肯特郡、汉普郡、诺福克郡和达翰姆郡,在每一个地区他都会逗留两到三周,发现和解决教区中的一些棘手问题,并且适时向大主教进行报告。无疑他的汇报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因为在浪搏恩本地的教堂里,就因为他的建议而进行了一些祈祷程式上的改变,教会还特意拨来了专款,为礼拜堂换了一架新的管风琴。
不过在他写给玛丽的信中,却全然没有提起这些事情,他的信轻松愉快,写的全是风土人情,即使提到某人的可笑行径,也是略加幽默点染,令玛丽心领神会而已,别人读来却只觉冠冕堂皇,丝毫不失牧师宽容博爱的风度。
唯一令玛丽着恼的是,每来一封信,班纳特太太都要千方百计地打听消息,并一再让玛丽读给她老人家听,还不经过玛丽的允许就把其中的言语转述给邻居们,弄得周围人家没有人不知道玛丽与那位年轻的牧师过从甚密。
她感到庆幸的是,在里斯本牧师的信中没有提到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语,也许以他的情智足以判断出这些信件将会遭遇到的窘境,所以字里行间没有丝毫会引起别人的误会或疑虑的言辞,这让玛丽大感安慰,而让班纳特太太大失所望。
其实玛丽真正感兴趣的,却是随信寄来的一些小小的礼物,有时是一个树根整雕的果盘,有时是几张造型别致、绘画精美的明信片,还有一次,里斯本先生寄来了一整套石楠木制作的毛梳,玛丽研究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原来是专门用来给雪菲梳毛用的……这是一些令人没有压力只感到快乐的礼物,玛丽心里面虽然对里斯本先生这样一个不论是智商还是魅力都远远高于自己的青年却如此垂青自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母亲所说的——里斯本先生对自己有意,因为照她对里斯本先生的了解,她认为这位年轻的牧师会终身不娶,将全部精力都奉献给教会。所以她最终认为自己能交往到这样一位见识卓越的朋友是一种幸运,并且无需抱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幻想。
转眼就将近三月,简又给玛丽来信催促她动身去霍华德庄园,玛丽终于决定了启程的日期,她将在三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到达霍华德,而在里斯本先生的最近一次来信中,也提到他自己将在三月中旬巡视至德文郡,想到可以再次相见,玛丽感到愉悦,不过并非全心的期待,她对自己的这种反应非常满意,因为她已经决心不对任何人动心了。
班纳特太太如今手头宽裕,她很想将玛丽好好打扮一番,还张罗着要给她再做几件新衣裳,但是玛丽都婉言拒绝并极力劝说母亲在手头存一点儿现金,以备不时之需。玛丽的箱子里大多是家常的衣物,不过考虑到霍华德庄园和彭伯里庄园都可能会举行舞会,玛丽还是带上了伊丽莎白送给她的蓝色礼服裙,还有安妮送给她的那块漂亮的衣料,她的心里觉得那衣料太奢华了,实在不适合自己,就想着也许可以找合适的机会送给伊丽莎白或者是简,她们俩穿那样昂贵的裙子会更加的般配。
春天已经再次来到了英格兰,告别了那连绵不断的冬雨的折磨,玛丽才明白雪莱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诗中,埋藏着的真切渴望。经历了好几个月的灰蒙蒙的天空的笼罩,如今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灿烂。
在马车上可以看到沿途的小山坡上都已悄悄地覆盖上了嫩绿的小草,路边的黄水仙最先绽放出春的消息,到处是起伏的绿色小丘陵。草地清新的绿色、丘陵柔和的线条、和煦的春风、清甜的空气,以及草地上星星点点的羊群和牛群。农庄的茅舍远远地出现在草地的尽头,灰色的屋顶和爬满了常春藤的墙壁,在绿色原野的背景下是如此朴实无华。
当马车驶入霍华德庄园时,玛丽可以看到田野里成片盛开的油菜花,那色彩比梵高笔下最浓重绚丽的色彩还要有激情,这在清丽的英格兰田园风光中,是少有的例外。玛丽提前下了马车,她嘱咐马车夫先把行李送到宅邸去,自己将雪菲抱下马车,然后踩着松软的田地,跨过一道道木栅栏,穿过懒洋洋吃草的牛群,向霍华德大宅走去,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等她到达宅邸时,她的鞋子和裙摆上沾满了泥土,简一看到她便飞快地跑过来亲切地拥抱欢迎她,对于她健康的气色表示了由衷的欣喜,吉蒂一直住在简的家里,这个时候见到玛丽也很高兴,她一遍遍询问玛丽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法国最新的化妆品,否则她的皮肤为什么看起来越来越细白?
至于同样在这里做客的宾利小姐,则很是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但是宾利小姐在心里也很惊异于玛丽外貌的变化,她不得不承认班纳特家的女儿们都是美人胚子,至于她自己,近两年则有些见老,不复青春的娇艳,她虽然极力用化妆和服饰来掩饰,但是心里却是又着急又恐惧,深怕人老珠黄再也嫁不出去。
小艾伦正在学走路,摇摇摆摆地在屋外草坪上和婴儿室的地板上蹒跚,没有人不喜欢他,但是宾利小姐和吉蒂都没有耐心来照顾他,尤其是宾利小姐,似乎总是害怕艾伦的小手会把她的丝绸长裙给抓皱弄脏,每次总是隔着安全的距离,逗弄艾伦一下便走开了。吉蒂则是将艾伦当成一个有趣的玩物,也不令人放心。
只有玛丽来了之后,接替了简一直在努力履行的职责,因为简的身孕已经比较明显,照顾孩子蹲起坐下时已是力不从心,而玛丽则非常细心地照顾艾伦的饮食起居,她能够寸步不离地陪伴在艾伦的婴儿室里,与他一起玩耍,即使是艾伦睡午觉的时候,她也可以一本书、一杯茶坐在婴儿床边度过一个宁静而漫长的下午,所以玛丽的到来是非常受主人夫妇欢迎的。
玛丽把小狗雪菲带来霍华德庄园实在是个好主意。雪菲像个雪球一样跑向小孩子的时候,瞬间就得到了小艾伦全心的喜爱,他常常追着小狗的尾巴到处跑,即使摔倒了也不哭,而是双手撑地地站起来继续去追寻他的新朋友。而雪菲显然也没有瞧不起艾伦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事实上,它自己也是一条刚刚断奶的小狗,于是玛丽经常会看到一幅令人惊异的图景:艾伦和雪菲对坐在地板上,艾伦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而雪菲则侧着头倾听,不时摇一摇尾巴,那情景看来真是情投意合,却又令人发笑。
也许一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会变得自私一些,宾利先生对自己的妹妹显然没有从前那样言听计从了,甚至很多时候,玛丽看到宾利先生对宾利小姐的态度有些不耐烦,这在从前可真是不可想象。可是自从有了小艾伦之后,也许宾利先生就认识到,自己和简,还有他们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玛丽来到霍华德不到一星期,就目睹了两次发生在宾利兄妹间的争吵。一次是宾利小姐要求女管家将她的一件羊绒大衣送到伦敦的专门店铺去清洗,而女管家却告诉她说,女主人简的冬装都是由庄园里的洗衣女仆来清洗的,送到伦敦去的费用太高了,她做不了主。宾利小姐便大发脾气,她气势汹汹地吵到自己哥哥那里,本指望一向疼爱自己的宾利先生会马上责备那个胆敢违抗她指令的女管家,谁知宾利先生却沉下脸来斥责她为了一点儿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警告她不可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惹简不快。
另一次则要更严重一些,那是一个午后,简、玛丽、吉蒂和宾利小姐坐在花园的阳光暖房里喝下午茶,艾伦在他的摇篮里睡午觉,玛丽小口抿着甜香浓郁的大吉岭红茶,觉得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就连宾利小姐都受到了这种宁静氛围的感染,她轻声哼唱着一个民间小调,倒也颇为婉转动听。
就在吉蒂打了第三个呵欠的时候,宾利先生突然推开暖房的门走了进来,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一纸信笺丢到茶桌上,喝问宾利小姐道:“卡洛琳,这份账单是怎么回事?”众人全都吃了一惊,简涨红了脸,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可是也不愿意看到家人反目,她温和地劝宾利先生道:“亲爱的,什么事让你这么急躁,小心别吵醒了艾伦。坐下喝杯茶吧,有话慢慢说。”
宾利先生喘了一口气,终于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对不起,简,还有玛丽和吉蒂,不过你们不知道,卡洛琳这个月的账单高达二百镑,还仅仅是为了买一对耳坠!”简轻轻惊呼了一声:“天哪,二百镑!”一向节俭的简不禁也责怪地看了宾利小姐一眼。
宾利小姐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她的泪光在眼睛里闪烁,但是天生的傲气让她抬起了下巴:“那是非常漂亮的一对祖母绿耳坠,跟我眼睛的颜色非常配,我喜欢就买了。倘若哥哥你对此不满意,就用我自己的钱买好了。”
宾利先生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自己的钱?你自己那两万镑的遗产每年只有一千镑的利息,可是你这么挥霍无度、随心所欲,每年的花销二千镑都不止,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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