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急,自己动手示范,但那言语行止之间,总觉得公子爷似是不再如往日般高高在上,而是犹如神祇步入人间。
瞧公子爷的手下们,被骂几声也不以为惧,多是嘿嘿笑几声,暗自发狠,以赢得厉大人的赞赏为荣。
冬河悄眼瞧着,他家这位甥少爷,正儿八经的新任国舅爷,竟是不知不觉颇得驭人之精要,仆从们更是死心塌地跟随,连那些跟随而来的百姓,竟也言必称“厉大人说”“公子爷言”……
厉大人把手头安置百姓事宜交付给石屏林泉他们,请冬河多加帮衬,自己带着仲二、思庐、烟青等人,外加一串舅舅找来的幕僚司吏,也未等众人相熟一二,便雷厉风行地直奔平陆县衙,与政事主官交接驻地事宜,他这西戊校尉的田禄20顷,还着落在这位平陆县身上呢!
平陆县令陆涛陆清源被人从柳姬屋里请出来时,简直生无可恋,他欲哭无泪地悄眼瞧着自家肥肚腩下,得了珍材好不容易雄起,如今又灰懒如虫的器物……
若不是听自家师爷说,这位新任的西戊校尉厉大人,既是厉相嫡长子,又是新任国舅爷,他这县令的身板虽雄伟,却也无论如何撼不动人家的硬靠山,他,他非得让这不知时辰、不懂人事的竖子好好见识下平陆县比人大腿还粗的夹棍滋味!
瞧瞧窗外的月朗星稀,有什么大不了的公事,非要在大好春日夜里商议?!
这位厉大人确实无甚大不了的公事,不过区区二十顷公田之事,外加日后招募的兵士,以及现下跟来的百姓居所之地。
这些事虽大不,却是当下所急,百姓们被蛮胡所掳,好容易逃出生天,跟上厉大人的车队,厉大人再怎么体贴百姓,也不可能照顾周全这许多人。大半个月的迁移,整日里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再不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这些百姓怕是要病倒累坏一大片。
陆县令生生把那一口闷气憋下,厉大人的事,再小那也必须是大事啊!他让幕僚拿来平陆的舆图,拍着胸脯在图上随意圈画了几处,道是除这几块地外加县衙,厉大人看中哪里便是哪里,西北这地方,什么都缺,荒地最多!
厉弦悄悄在眼幕上拉出钟恪给的山川地理示意图,稍加对比,便已心知,这平陆县看着倒是豪爽,那随手几个圈却已把近水良田全撇了出去,但看这良田之旁密布的黄点也知,这种好地必然是当地豪强世代占据的。
陆大人姿态虽恭敬,说到良田,那圆脸便皱成了肉馄饨。
正如这位豪爽的陆大人所言,空地荒地多的是,但良田么……这个那个要么厉大人您和土豪地主们掰掰腕子?在下这身板实是吃不消争斗啊!被他们欺压良久,没见平陆县里的公田都是缩在边角,连不成片的残羹冷炙,中田而已。
厉弦倒不是真的想从那些豪绅手中虎口夺食,他现如今虽是借着厉相和皇后姐姐的威势,但手中无粮无兵,靠那点虚势压一时不难,要活生生抢食,那当真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便是这些豪绅表面不敢言,暗自搞鬼也有的他一壶饮。
西北地大,良田却少,缺的便是水,那些开垦多年的良田都是依附水系,在易引灌之处,按着那位平陆县的指点,这一片那一片,土地纵横交错,是几家豪绅所有,便是想买想吞,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厉大人哧声一笑,不就是缺水么?这事我熟!建过两个大轮子水车,熟能生巧,那一套套图样都还在马车上,再建它十个八个,一点也不难。
他手指在舆图上慢慢移动,偶尔在那良田上一顿,便惊得陆县令一头汗,手指终于在洮江北岸一大片开阔平地上画了个大圈,何止二十顷,上百顷都有了。
陆县令见他在此地画个大圈,顿时呼出口大气,放下心来,这地方,哈哈,莫说百顷,便是弄上五六百顷也无妨碍,更不会与当地豪绅争斗。只是……
他瞅瞅这位嫩生生的厉大人,莫非这后生当真以为有空地荒地便能种粮?有些话却不得不提前告之,若是事先不说,改天这位公子爷带人到了地头,见着那地的模样,还不得气得回头找他这平陆县的麻烦?
“……厉大人,这地么,平整是平整,离江也近,荒了多少年没人开垦,便是因为江岸太高,引水艰难,边上又是崇山峻岭,时不时有野兽下山。担水浇地,种一斛粮不过收得二斛谷,还要担惊受怕,若不是穷得实在无法,没人会去这地方种田啊!收上来的谷子都不够种粮。”
“是么?好极!多谢陆大人坦言相告,便是这地方了。”厉大人眉花眼笑,很是开心,这下一时也不愁肉食了。
您高兴就好,陆大人很是庆幸这位公子爷的好侍候,愉快地与厉大人签署了兵士召募用地、公田用地、民众安居之地等等一概用地之议,至于厉大人带来的两千民众,只要不在县里乞食,不要他平陆县负担,划出几百顷地来买个平安,倒是划算不过。
只是这位厉大人,啧啧!就那一大片贫瘠缺水的下等地,如何养得活这许多张嘴?倒是要知会县里豪绅一二,到时这位公子爷来求粮买食,莫要做得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