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走出了那间大屋子,绕过左边一条横廊,向那边一间屋子走去。小宝儿眼睛一亮,偷偷望一眼正专心看着那边屋里情况的阿爹,小小身子偷偷摸摸的跟着那个小哥哥的后面走去。
漆黑的夜色掩盖下,此时的挽云阁早已失宠,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在夜色的掩盖,竟也没有人发现年幼的宝儿。
宝儿跟了过来,刚才的胆子却又索了回去,怯怯的不敢进去。只闻着时不时从里面冒出来的阵阵香味儿直咽口水,大抵知道这里可能是厨房。此时的邺城正处于冬天,夜晚尤其寒冷,宝儿虽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白嫩的两颊仍是冻得通红。
于是,当那时同样年幼的李启端了特地给阿娘准备的桂花汤圆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小厨房门口,站了个穿着藏蓝镶白色狐毛边棉衣,两颊通红的小娃儿。那小娃儿此时正扒着门框,瞪着大而黑亮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自己,活像个年画里出来的小金童。
李启由于环境所致,年少早成,此时虽奇怪阿娘寝宫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小娃儿,但是这小娃儿长得漂亮,看起来一点危害都没有,便也不紧张,只笑着哄小孩似的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小娃穿得华贵,定不会是哪个宫女嚒嚒的孩子。
小娃儿呆呆的望着面前笑得好看的李启,眼珠子转着,便看到了李启手里端着的桂花汤圆。李启比宝儿高,宝儿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小鼻子闻着香甜的桂花汤圆香味儿,便不自觉的直咽口水,一脸的馋相,哪里还记得自己来找李启是干什么的。
李启好笑的看着他的样子,把手里端着的端圆搁到宝儿面前,道,“你想吃这个?”
宝儿看到白瓷碗里趟着的白胖汤圆,和汤面上飘着的嫩黄桂花,眼睛更是转不开,耳朵里听到李启的问话,便一个劲儿的点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李启。
李启本来是逗下这小娃儿,没想到还真点了火,被他这么看着,如若自己不给他吃,倒像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似的。李启没办法,转身想把把手里的碗放到灶台上先温着。可是宝儿哪肯,赶紧抓住他衣角,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别提多可怜。
李启看他宝儿那样子,自己虽然当时也小,可是却也有种对眼前小娃儿的怜惜之情,笑着揉下他头,仍是把手上的碗放灶台上温着,阿娘喜欢桂花香味儿浓的,所以他特意又搁了点桂花花辨温着。
李启转身重新又去拿了个碗,刚才锅里还剩了点汤圆,乘起来刚好可以给那小娃儿解下馋。小大人似的李启自己都没发觉,他对那小娃儿格外的宽容。
宝儿看到李启把碗放到灶台上,顿时给急坏了,一张白嫩小脸给皱成了包子样,那里他可够不着啊。心里可没一点那是别人的东西的想法。直到看到李启重新放到自己面前的碗,才算是宽了心,裂开嘴角谄笑着接过,脸上笑得一脸的满足。
李启担心他受小端不了这碗,便自己一只手给他托着,看他拿着勺子一个个咬着汤圆,这个还没吞下去,那个便又送进了嘴里,弄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脸上像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般的满足,便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件对的事。
等到宝儿吃完了汤圆,李启却为难了起来。阿娘还在等着他的汤圆,可是这小娃儿却不能不管他,乱闯禁宫,若是被什么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并不会顾忌他年龄下,要么的罪名可以一大把的搁在人的头上。
李启为难的看着他,若是把他随便交给什么人,李启也不放心,这宫里的人心,可复杂得很。可是自己还要端汤圆去给娘亲,李启想了想,对宝儿道,“你在这里躲好,我待会儿过来带你去找娘亲,你可别乱跑,知道吗?”
宝儿吃得很饱,打了个小嗝,乖乖的点头,这人有好吃的,听他的肯定没错。李启走前特意熄了小厨房两盏灯,只留一盏小灯,又对宝儿嘱咐了几遍,才端了汤圆出去。这小厨房平时没什么人进,应该没事的。
可是等李启忙完了之后,再来小厨房的时候,那时吃饱喝足,在小厨房的小板凳上坐着睡着的宝儿,早被寻来的段辰轩与李焰给带走了。宝儿睡得香甜,还回味着那碗美味的汤圆,和那人身上依稀好闻的桂花味道。
后来宝儿再去邺城,阿爸再没让宝儿一个人溜出去过了。然后突然有一年,阿爹就再不带宝儿去那个地方了。宝儿对邺城渐渐忘却,却始终记得那碗香甜的汤圆和那人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宝儿再见李启,便是在小山村了。那时阿爹和阿爸带他出去,说是去见以前宝儿见过的一个人,宝儿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阿爹带他去见的,应该就是给他好吃汤圆的那个人。宝儿心里高兴,那人会做好吃东西呢。
可是刚进了村,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说是要抓阿爹。宝儿懵懵懂懂,却也明白了是有人知道阿爹要到这儿来,所以特地派了人在这里守着,就为了把阿爹抓走。阿爹护着宝儿在阿爸身后躲着,那些人一直追着,最后宝儿同阿爹阿爸被围堵在了一座山上。
那些人本就是有备而来,人数实在太多,即使宝儿阿爸很厉害,但是在对付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也不能做到同时保护两个人。于是,宝儿在错乱中,从山崖上跌了下去。
后来,宝儿就像是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宝儿熟悉的桂花香味。
然后,有一天,宝儿梦醒时,他已经得到了很多。有小木匠莫大夫那些朋友,有他疼在心坎儿上的小崽崽。还有,熟悉的桂花味道和那个总是对他温柔笑着的人,正如多年前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