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老薛家的脸面?”先前一直还未出声的薛宝珠冷然笑了出来,她方才洗了把脸,额角还有些湿润的碎发紧贴蜷在那,可小小的身子中却爆发出了不可随意教人欺辱搓揉的韧劲。“老薛家的脸什么时候轮到我来丢了?”
“但凡您和小叔叔一家肯稍稍照拂些,也轮不到我自己出去为了生计奔波。”薛宝珠没想跟她过多纠缠,争起来都不好看,不理才好,索性就拉着莫大娘带着弟弟走。“早说了没干系了还来做什么,到时候没脸的可不是我。”
薛李氏来闹那回,小叔是拿了话出来要给交代的,结果这交代一等再等愣是没影儿,想也知道估计窝里闹着。不过也好,还是少有牵扯好。
薛宝珠说出的两句话全都刺到了薛老太太的心尖上,只见她胸口起伏布不定,半晌都没能憋出一个字来。最后抬着拐杖指着薛宝珠的方向点了点,愣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莫大娘走了一段儿,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气得发抖的薛老太,薛宝珠道:“怎么像是知道你在镇上头摆摊子的事情?”
去镇上赚钱的事薛宝珠并未声张,知道的不过几个,也都是稳妥可信任的,一时还真想不出她是从哪儿得来消息的。“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大娘,咱们还是先去吃酒席吧。”
宝霖高兴地拍手,一溜烟的跑去了前头,跟狗蛋接了头,俩调皮捣蛋地就钻进了人堆里,踮着脚瞧热闹。宝琴落在后头咿呀着让宝珠去追。莫大娘见他们没叫这事坏了心情,也放下了心,跟着慢慢往前头热闹地儿去。
薛宝珠也是头一回看古人成亲,乡下办的还要热闹些,讲究的俚俗也多,故此这会儿看也是兴趣十足。先前李耕田请镇上杀猪的张屠户上家里杀猪,照着她的法子收拾猪肉,猪蹄等,烧出来的味儿确实更好,李耕田的小女儿李玉香给她送过猪蹄,跟宝霖抢了一罐锅巴后就熟了,远远瞧见她就蹿到她身旁赖,要拉她去姐姐那。
薛宝琴被莫大娘接了去,一开始还不乐意来着,结果让莫大娘从点心盘儿里拿了一块如意糕给哄走了注意力。点心是用糯米粉刮上豆沙馅,顺长两边向中间卷,成两个圆筒相连的如意形,再撒上炒熟喷香的芝麻,装在盘子里色泽洁白光亮,既有豆沙香味,又有麦香味,甜糯爽口。
薛宝珠看了眼莫大娘能搞定,就跟着李玉香走,路过堂屋看见李江氏正给人瞧她昨个晚上准备好的陪嫁品,几台嫁妆用红布缠绕,满满当当堆着。说起来庄家那边给的聘礼阔气,她自然也不能小气了,一样样儿的都是精挑细选,连棉被、被面子里子,箱子柜子,加上四季衣裳首饰,盆啊桶啊的,都足以显现这门亲事结得是个有面的事儿。
等到了喜房门前薛宝珠就停下了,隔着点距离张望,李叔虽然大咧不在意,她还是要识趣点的。屋子里同样挂满了红绸张贴喜字儿,洋溢着喜气。
李金香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还没蒙上红盖头,装扮后美艳动人,一张红唇开开合合正跟边上的姑娘说话,瞧见薛宝珠站在外头大了点声音道,“宝珠来哩,我正跟春儿说呢,你把我的粉儿抹脸上真能把那红点儿去了,原先我还担心得要死,要今个出嫁脸上好不了那可咋办。”
春儿正弄她头上的穗子,瞧着是跟李金香差不多的年纪,听说今年春儿娘也给在赵家村挑了一门亲,到时候嫁过去,姐妹俩又能在一块能说说话。
“我脸干巴巴的能用么?”春儿忙转眼过去,眨巴眼盯着宝珠问,姑娘家哪个不爱美的,这话题一起什么隔阂生分都没了。原先薛宝珠只是不爱说话,现在虽然也不怎么交流,可那双眼儿眨巴眨巴瞧你,就觉得把你放在心上,那感觉好哩。
“能用,我脸也是一到秋天就干巴巴紧的,还可以用淘米水洗脸。”薛宝珠一开口就受到屋子里一众姑娘们的注目,赶紧补上,“就是洗的时候有讲究,得倒掉第一次的水,留下第二次的,让它慢慢的澄清,再取上面的清水部分来洗脸,可以变白而细腻。这天儿冷,淘米水凉,最好是烧热点,用温温的淘米水洗,不需要经常,每天洗就没用哩。”
“嗬,我就说么,天冷了要用淘米水洗脸可不冻着脸么。”阿桃说着还缩了缩脖子,显然是个怕冻的。
英子站在她身后冷不丁的就把手伸进了她后脖子,顿时冷得人打了个哆嗦,拔高的声儿都变了,“赵秀英,你干嘛呢!”
“阿桃,把脸折腾那么好看,给我三哥看么,白白嫩嫩,来来来,让我先香一口。”英子如名字一样长得怪是英气的,性子也是外向,家里六个哥哥,养着也活脱脱一男娃的脾气,平日里跟阿桃玩得好,也最喜欢逗她。
“你,你瞎胡说什么呀!”阿桃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跺脚就要去拧她。
屋子里氛围更热,小姑娘们围着新娘子叽叽喳喳,一会儿看那戴着的首饰,一会儿看李金香自个绣的红盖头,小手摸一摸,年纪快到出嫁的都掩不住羡慕,一边也偷偷幻想要是等自个嫁人会是什么光景,这么一想,小脸儿就红了。
“春儿姐,你热么?屋里人多确实暖和哩!”玉香才六七岁年纪,压根不懂,瞅着春儿直接问了出来,惹来一阵哄笑。
春儿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拿手去咯吱她,把人痒得到处躲。薛宝珠看就要撞着自个,忙是退后一步避开,没成想脚下就踩着一软和东西,背后响起唉哟一声尖细嗓儿还有些熟悉。
薛宝珠忙把脚挪开,回头就看到荷花站在那,正心疼掸着鞋面儿,“那个,荷花,对不住啊。”
荷花听见声儿就直起身子,一双杏仁眼儿瞪得老大,“薛宝珠,你是故意的罢,这可是我娘给我买的新鞋子,今儿头一回穿呢!”
薛宝珠看了一眼那簇新的鞋面,有些庆幸自己在莫大娘家备了双鞋换,鞋底还算干净,索性蹲下身拿袖子底儿给她擦了两记,一下就去了那印子。
荷花看着她给自个蹲下,之前在家憋着的气儿突然就有些顺了,只是这点还不够,她还想狠狠折辱她的面儿,就故意把脚抬高了点儿,“这就完了,还没擦干净呢!”
这还上脸了,薛宝珠站起来掸了下袖子,“不擦。”
荷花抬了一只脚身子晃晃最后还是自个撑不住又搁下了,看着薛宝珠那冷淡样子,再想起她跟孙长明在一块时的样儿,果然么,就是个不知羞的,尽晓得勾引男人!她喜欢长明哥多少年了,那是打定主意要嫁把他的,薛宝珠又是从哪冒的,不声不响的怪是阴险哩!
“你弄脏我鞋还有理了啊,不就是让你擦干净么,你那是什么脸色,薛宝珠,我跟你说你要敢这么欺负我,我叫我哥收拾你!”
“荷花!”李金香叫了一声,隐含不悦,今个是她大喜的日子,有啥好争起来的。
旁边几个看她那么针对薛宝珠也有点纳闷,荷花一般是不爱跟她们一块玩的,哦,通常是想找的时候才找,平日里是被她娘当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养的,荷花大哥木槐也宠得很,养成那性子叫人不好说,搬出木槐来就更不对了,可却也没敢说她不是的,那哭起来直接能把屋子淹了,不是给李金香添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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