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直紧张地握着白桦枯瘦如干枝的手,看到他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伤口,想到刚刚张继解开他的衣服时,他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不由深恨自己。
“王爷,主子的骨头断了几根,有长歪的迹象。如果不想以后落下残疾,只能把长歪的骨头打断重接。”张继的话不停地在他脑子里盘旋。
张继叫“主子”,是顾念的吩咐。顾恩已经是朝廷重犯,不能再以先前的身份留在王府里,可他以后仍然是这府里的另一个主子。
打断,重接。张继的话说明顾恩哪怕回了王府,仍然要继续遭罪。
正想着,顾念就看到床上的少年睫毛动了动。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从小到大,顾念从来就没这么紧张过。
他看到白桦缓缓睁开眼睛,迷茫的目光扫过帐顶,扫过屋里,直到落到他的身上。
少年微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满脸震惊的表情,他张开嘴想说什么,话还没到喉咙,人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继说,主子这次寻死,虽然没成功,但已经伤到了嗓子,估计短时间里怕是没办法说话。
顾念坐到床边,伸手把他揽到怀里,在他瘦得硌手的后背上轻轻抚拍着,低声说:“恩弟,没事了,这是王府,你回来了。”
白桦却没像他想的那样放松下来,反而一把推开他,像是在避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遍体鳞伤的少年趴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咳着,像是要把整颗心都咳出来。
“你先前寻死未果,可是带子伤到喉咙,以后要好好养着。等下会有汤药送进来,你一定要喝。”他已经从顾九那里知道少年抵触治伤的事。
每多知道一件,顾念的心就比先前更疼一些。
弟弟这是受了多大罪,可他却被迷雾蒙住眼睛,一门心思地恨着对方,压根没想过弟弟的不得已。
“恩弟,对不起。”他忍不住抱起白桦,在他耳边低声说。
话里的疼惜显而易见。
白桦瘦削的小脸惨白得像张纸,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了。刚刚这一通咳嗽,倒是让少年两颊上有了点儿血色,看着比刚醒来时好看些。
他倔强地瞪着对方。
顾念看懂了他的意思:“还不承认是我顾家的人吗?算了,随你,反正日后你都要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他可是朝廷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要流放三千里的重犯!白桦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你放心,我既然带你回来,身份方面肯定不会出问题,”顾念在他耳边轻轻说,“那两个欺负你的官差已经死了,我还让人把一个死囚的尸体扔了进去。今天客栈走了水,三具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腰牌只能证明官差的身份,谁都想不到你还活着。”
顾念出王府时,还只是想着再试探白桦一下,看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没想到刚到客房就看到白桦寻死。
顾念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少年死前的喃喃自语全被他听在耳中。
那低语将他满心的疑问都完美地回答了。
原来,他的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