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六界互通的那一瞬,沈十三被人从道观内拖出,架在柴堆上要烧时,就该因连日以来的饥饿和伤痛而断气。倏地天降一龙蛋。此蛋有太阴之气,落在柴堆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六界随之互通,黑云滚滚,各路妖魔闻讯而来。凤羽嘉眼见得,本该气绝的沈十三猛睁开眼,竟趁乱挣扎开手腕的绳索,又在滚下柴堆时,仿佛不经意地抓住那枚龙蛋,揣入了自己怀内。
之后西王母率仙兵仙将与妖魔大战。少年模样的白语冰赶至,见西王母打散了几个凡人的魂魄,又见沈十三仓皇躲避,便操纵冰刃杀了几个追逐沈十三的妖魔,将沈十三带离了这人间地狱。
凤羽嘉大致将此事讲了一遍。白语冰这才知晓,这鸟祖宗竟是要追查当年被他救走的孩童了。
玉华元君道:“沈十三未被鬼差勾魂,便不是高人夺舍。许是因奇遇改命,他去了修真界。”
凤羽嘉道:“若是妖魔夺舍,他的魂魄,也可能已被吞噬。”
玉华元君蹙眉道:“此事要紧,龙蛋若是龙祖往圣转生,落在妖魔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说到此处,齐刷刷地看向白语冰。白语冰彼时救人心切,从未想过有夺舍的可能。
但他也算仔细,用识神扫过孩童的识海,并无孩童被夺舍的记忆。
他如此一说,凤羽嘉微然一笑:“以你的修为,若是魔物夺舍,你的识神能看得出么?”
白语冰心道:“妈妈的,你的老情人宵行被那孩童带走,你是要把气撒在我头上了?”
凤羽嘉对玉华元君道:“两百年了,不知沈十三可曾改换样貌。玉华,你用圆光术查一查。”
玉华元君称是:“圣前,我先试寻眉心有朱砂痣的人。”
说着话,玉华元君双足微点,掠至三华池中的圆光池,抛开青羽袂,形影相对,翩然起舞。
凤羽嘉亦祭出桐木琴,和舞抚弦。凤鸣鸾舞,乃是天作之合,一静一动甚赏心悦目。
白语冰出神地看了一阵,只见祥光大盛,万点婆娑水,随舞飞溅。每一滴水珠皆有人影闪动。
凤羽嘉和玉华元君端的是好眼力,不一时,已排除了数千映出了人影的水珠。
被排除的水珠不断落回池内,最终剩下几滴浮空的水珠,水珠中皆有眉心有朱砂痣的人。
“此人是灵宝宗的宗主余阳子,”凤羽嘉忽说道,“年纪不对,不是。”
一连道了几声不是,凤羽嘉和玉华元君不约而同,骤然望向一滴才溅起的水珠。
玉华元君原地一旋身,随舞姿曼妙变化,那水珠被扯开摊平,如一面镜子映出景象。
白语冰本已昏昏欲睡,一望那水镜中的景象,不自禁地浑身一凛——
一个眉心有朱砂痣的男子,生得吊梢细眉长眸,气质清冷锐利了些,样貌却不逊于凤羽嘉。
许是双眉和瞳仁极黑,这样貌令人一眼难忘,也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尤其是那双眸,如若深渊,诱人下坠,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却和威严毫不搭边。男子应是端着一盆水,正是这盆水照出了他的脸。
紧接着,一只脚踏下来,踩住了他的头。他竟是在给人洗脚,却受了一通恶意的羞辱。
往后还有更过分的事,一只手将他拽上榻,不多时,青紫两色的衣物抛洒下来,盖住了水盆。
白语冰暗觉辣眼,捂住眼,痛苦万状,胡乱抓住抚琴的凤羽嘉,悲愤且夸张地控诉道:
“啊!圣前,为什么要让奴婢看这个?奴婢才两百来岁,还是一条雏龙!”
凤羽嘉嘴角抽了一抽,这“圣前”和“奴婢”叫得挺顺溜的,可是他心中莫名不爽。
“这是长流河的水。”玉华元君却没丝毫动摇,俨然是不受红尘所惑的神界大佬模样。
凤羽嘉拂了一拂白语冰抓过的地方,也是一派清心寡欲之色:“应是真隐宗。”
他二鸟一本正经说了一会话,从各个角度猜测此人是不是沈十三,全没偷窥凡人隐私的歉意。
白语冰没了脾气,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陪着这二鸟。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朱砂痣男子再次出现在水镜中,周遭雾气蒸腾,应是在汤池里沐浴。
凤羽嘉和玉华元君不复言语,一齐仪态万方地观瞧男子擦洗紧致修长的身躯。
白语冰有气无力地看着,直至另一男子的倒影映于池面。这男子眉目冷华凛凛,肤若雪练嫩玉,气度峻拔无匹。他仿佛有一种梦游般的心不在焉的神气,于池沿侧卧,把玩着什么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