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没?”
鼓声已止,独臂的大鼓从身后的吴大吴二手中接过了火折子,气定神闲地点燃了眼前的那堆布条和干草:“军中禁酒,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是肯定没酒的——卓三,你现在是某家唯一的希望。”
那柄金瓜大锤就放在大鼓的身边,大鼓没有去拿,就算卓越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三丈处,他也没有半点戒备的意思。
提着剑的卓越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实不相瞒,我这几日大醉了几场,现在听到酒这个字就头疼。”
大鼓咂了咂嘴,摇头遗憾道:“可惜,实在可惜。”
卓越叹了口气:“的确可惜。”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焰吞噬布条与干草时所发出的哔剥之声不断响起,与大鼓军的喊杀声混做了一团。
颌下两尺长须的吴大站在大鼓身后,忽然轻声道:“将军。”
大鼓头也不回,只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布条与干草:“说。”
“其实末将身上有酒。”
吴大略一犹豫,终于咬着牙将腰间的牛皮水壶取了下来:“您也知道,末将平日里就好这一口杯中物,因此身上时不时都会带上二两劣酒,酒瘾难抑之时便打开来嗅上一嗅解解馋。末将知晓这不合军法,还请将军从轻发落。”
大鼓有些讶然地回过了头,他看了吴大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笑着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水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子就是要惩处你,也得有命回去才行。”
吴二眼睛一瞪,微怒道:“将军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去他娘的吉利,说一百句吉利话也不能让死去的弟兄起死回生。”
大鼓嗤笑一声,看着眼前的卓越举起了手中的水壶:“卓公子稍等。”
卓越没有说话,只是按着腰间的长剑看着眼前的大鼓。
大鼓畅饮了一口,在酣畅淋漓的咂嘴声中将水壶扔到了卓越的手中。他看着远处战成一团的黑袍与大鼓军们,旋即缓缓地将手伸向了燃起的火堆里——在捧着水壶的卓越诧异的目光之中,大鼓轻轻地从火焰里抽出了一柄被烧得火红的长刀,被火焰映得通红的面庞之上也流露出了几分凝重。
“卓公子。”
大鼓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卓越微笑着抬起了手中长刀,用刀尖指了指卓越手中的水壶:“饮胜。”
然后他抬刀,紧接着挥刀。
刀尖向着卓越,但却并非斩向卓越。
他斩向的是他自己。
嘶——
难以言表的气味伴随着大鼓的动作顿时弥漫了开来,卓越愣愣地看着大鼓,手中的水壶被他不由自主地捏变了形,同时变形的还有他的声音:“你——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卓公子没有上过战场,未曾见过这种处理方式也是情理之中。”
大鼓额头上满是冷汗,但他的声音之中却连半点颤抖也无。他看着卓越难看至极的面色,以及他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忽然摇头笑道:“某家这刀落在的是自己身上,但看上去却像是落在了卓公子身上一般,实在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卓越不想笑,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大鼓,汗珠沿着脸庞滑落到了下颌处。
因为大鼓现在,正将他那柄烧得火红的长刀,紧紧地按在了自己断臂的伤口处。
战场上的军士们常常会使用这种近乎饮鸩止渴的方式止血,这法子原始到近乎野蛮,但有的时候却的确能够止血。只是大鼓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一些,重到他现在莫要说自如行动、就连他现在居然还活着都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但他依然这么做了,剧痛对他而言如无物,生死似乎也同样如无物。
他只看重大鼓这个名字。
烤肉的香味,以及四散开来的血腥味,同时混杂着自己手中水壶里传来的酒味,三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得卓越的腹部骤然涌来了一阵翻腾感——但他终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他敬佩大鼓的骨气与胆量,以及他这份剧痛加身依旧谈笑风生的气概,只是这并不能改变两者敌对的立场,他还不愿意在自己的敌人眼前流露出这样的丑态。
“卓公子,可是嫌这酒太劣?”
大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将长刀自他那焦黑一片的伤口处放了下来。他扫了一眼自己肩膀处那不断腾起的烟雾,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卓越扬眉道:“还是说,某家方才的举动败坏了卓公子饮酒的兴致?”
卓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力地打开了水壶,然后一仰头便将酒喝了个一干二净。酒剩的本就不多,那酒也算不上太过劣质,只是此时此刻,卓越却觉得这一口酒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
大鼓笑了笑,他抬起了自己仅剩的右臂,对着吴大吴二两人轻轻地摆了摆:“去支援弟兄们,此处战局未出结果之前,莫要回头。”
吴大吴二对视了一眼,这两个铁血铮铮的汉子此刻眼中竟是都含着些许泪光。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大步走到了大鼓的眼前,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着自家的将军深深地拜了一拜——一拜之后,两人一左一右地自卓越身边走了过去。果然如同大鼓下的命令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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