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仅不会,说不定还要跟他大打一场,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恐怕又会是另一幅局面。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伏青骨稍觉安慰,同时也证明她所料不差。
钟遇之所以答应封元虚,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已死,人死道消,一个活人和死人,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过后的摇摆、挣扎,是因为知道她还活着,让他陷入两难。又因为他背师弃道之事,被她当面点破,让他觉得无颜面对,因此自暴自弃,放任自己沉沦。
“他放你出来,既是为引我现身,你只要带着我的消息回雷泽,他自不会为难你。”
“不行。”钟遇想也不想地拒绝,他在得知伏青骨真实身份后,便立即杀了紫霄雷府跟随而来的弟子,就是不想暴露她的行踪。
“人不能太贪心,既想保这个,又想保那个,更不能自私,让别人来成全自己。”
按心元所说,许多事理不清,还不尽,也放不下。那便该面对便面对,该解决的解决,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何况,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山海祭那晚,我闹出的动静不小,各派那么多人在场,消息迟早都会传到封元虚耳里。既如此,倒不如给你做个顺水人情,助你和你妻子脱困。”
钟遇再度陷入纠结。
伏青骨分析利弊,继续劝道:“羌烙逃脱,你又杀了紫霄雷府的弟子,他甚至不用查,便能猜到原因。届时他知道你有心隐瞒,你那妻子还有命活么?”
“静姝……”
“如你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既然来了,总要拿着封元虚最想要的结果回去。”伏青骨一笑,说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你若真觉亏欠于我,便设法将我的人带回雷泽,并替我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山海印。”
钟遇沉默良久,终于做出决定,点头道:“好。”
“如此倒还算爽利。”伏青骨望向水帘洞,冷道:“怎么,戏没看够?还不出来。”
洞中传来一声轻笑。
钟遇愕然回头,许久才看清那道朝他们走来的身影,“席玉?你不是去了瀛洲?”
白虺冷哼,老早就闻到狐狸味儿了,他们前脚刚入蜃境,死狐狸后脚就跟来了。
“只要在蓬莱境之内,我想去何处,不过是瞬息之事。”席玉走到伏青骨面前,扯着狐狸脸笑道:“师叔劳苦,训人可口干?打人可手疼?”
“噗,哈哈哈!”白虺幸灾乐祸。
“……”钟遇窘迫,这副模样叫外人看了去,多少有些没脸。
伏青骨朝席玉伸出手,席玉凑近看了一眼,“哟,都红……”了。
啪。
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席玉脸上,留下一个金灿灿的法印。
钟遇心绪陡转,不禁暗呼:舒爽!
白虺捧腹:“哈哈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妙!”死狐狸终于挨揍了!
席玉朝白虺弹去一个禁语咒,白虺“嘎”一声,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钟遇压着唇角,暗道:这个也活该。
伏青骨搓了搓发麻的手指,对席玉扬眉道:“法印还你。”
只要有这枚印记在,她的一举一动,便皆受他所掌控,这死狐狸的信任,从不是无缘无故的。便是她今日不出手,他也不会让钟遇得逞。
席玉半边脸火辣辣,他小师叔这个巴掌,是半点力气没省,看来气得不轻。
他抹去法印,可脸上的巴掌印,一时半会儿怕是去不掉了。
“师叔息怒,我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
伏青骨拿冷眼斜他,他斜向钟遇,顺手就把锅盖在了他头上,“万一你这没良心的弟子,一条死路走到黑,而你又狠不下心,我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没良心的弟子若不是被捆着,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席玉走到钟遇面前,面上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钟遇,亏得你有个好师父,舍不得看你白白送死,否则你如今已化作一把灰了。”
伏青骨凉飕飕地声音戳着席玉的脖子,“舍不得?谁舍不得?”
“我,我舍不得。”席玉眼尾挤出讨好的笑纹,“他若死了,谁带我们的人入雷泽?谁替我们打探消息?谁又同我们里应外合,夺回山海印,整垮封元虚,救出楚谷主,和替你报仇呢?”
他看向钟遇,“钟遇仙君,你说是吧?”
钟遇:“……”不是说,只替他找回山海印吗?
这只死狐狸,这是要将人吃干抹净?
伏青骨召回捆仙绳,对钟遇道:“起来吧。”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扔给他,“这是药王谷的令牌,你拿给楚绾一,他知道该怎么做。”
钟遇接过令牌起身,又听她道:“有这面令牌,他会治好你妻子的病。”
“师父……”
伏青骨抬手打断他的话,转而对席玉道:“接下来的事,你同他议定,我去取神蜗。”说完,她顺手拉走了在席玉身后装背后灵的白虺。
白虺对席玉无声骂了几句,气冲冲跟伏青骨走了。
钟遇紧握着令牌,盯着伏青骨消失在蜗冢前的背影,久久出神。
席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神,然后收好令牌,朝席玉一礼,“过后要怎么做,还请仙君指教。”
“好说。”席玉两眼弯弯,嘴唇翘得像只鱼钩,“不过在指教之前,我得先送你一件礼物。”
钟遇微怔,随后推辞道:“仙君何须客气。”
“应该的。”席玉狐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钟遇警觉,正想躲开,脚下却倏地出现一个阵法将他定住。
席玉双手捏诀,随即一翻,化出一道符咒,然后将符咒打入了钟遇丹府。
钟遇丹府内立即传来一阵灼痛,“你!”
席玉安慰道:“放心,这是验心符,只要你不违背咱们接下来的约定,便不会要你的命。”
钟遇痛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我若违背会怎样?”
席玉薄唇一挑,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字,“死。”
一股寒意霎时将钟遇笼罩。
席玉凑到他面前,警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所以,我劝你最好安分,我可不像你师父那般……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