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个箱子打开,林如海全都明白了,所以他脸上没有震惊,只有恍然大悟的了然。而他这个神色落在罗大人和孙主簿眼里,两人只觉得林大人当真深不可测,却不知里头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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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家庄里头,邬二满脸不服的看着邬盐商:“虽然咱们庄子上不缺银子使,也不是这样花法。足足十八万两,就这样送给那个林大人不成?”
邬盐商笑道:“咱们庄里,可有不少人的家人亦在金陵,可是受了林大人不小的恩惠,邬二我记得你父母便在金陵,且三年前受了水灾,怎么你却不感激林大人对你家人的活命之恩?”
邬二道:“林大人是个好官不假,可是也不值当白送十八万两银子。我们原不过是试探他一下,若他当真是个好官,不像其他盐政老爷为难人。不过把黄金折成白银,多缴二月的税银。他受了甄应嘉算计,原是有些难处,咱们提前多缴几个月盐税帮他一把,狠对得起他了。可是也不是白送他银子度过难关的。”
原来林如海在金陵赈灾时,救过不少人,这些人有不少是邬家庄的族人。邬盐商是个恩怨分明的,四十五个箱子中混一箱黄金,清点时只说原是自己装车装错了。既是已经运来,便请林大人收下,折成盐税罢了。也是今年林如海能收到的盐税有限,邬家庄作个顺水人情权当报恩。
邬盐商却笑了起来:“这个林大人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豪爽些,丝毫没有读书人的一股子酸气,我倒是觉得好打交道得很。你也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说人家林大人要多贪你这点银子?你觉得这是一大笔钱,人家林家那样的根基门第未必把这些黄白之物看在眼里。说不得过几日就还回来呢?”
邬二虽然知道,邬家庄狠有些高手,更别说邬家庄背后还有族长,当真要劫盐政衙门的库银,直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是那次盐政衙门收了税银不是次日就送去户部库房。若明日林如海将库银送走,少不得废些心思追回。嘟囔道:“话虽这么说,明日这些银两送到户部,咱们总要废功夫。”说着就要带人现在去盐政衙门把多余的银两讨回。
邬盐商肃然道:“你给我站住!林大人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几日内必见分晓,我觉得林大人必是真君子,坦荡的很,三日之内,必上门或是还银两或是补税收凭据。若是等个十天半月不来时,咱们再做什么须怪不得咱们。你若在此之前要生事,我拿家法罚你!”
邬二听了,方不说话了,心中到底不放心。
次日一早,林如海亲自随车队送四十四万两白银去户部交割清楚,府中留一半衙役守着库房中一箱黄金。办妥回来,换了常服,只带祁鹤跟着,骑了马出门去了。留了祁云在衙门听罗大人吩咐。
邬家庄在扬州是一处规模不小的庄子,好打听得很。和别的盐商在瘦西湖旁买了好地建精致园林不同,邬家庄建在一块极大的良田之上,庄内规模大得很,粮米方面,狠够自给自足了。
邬二虽然心中不放心,到底不敢违逆庄主,只不服邬盐商说林如海三日内必会有个章程的说法,所以外头留心得很。邬盐商亦是派了人打听,听说林如海只带一个长随自己骑马而来,早就候在庄外迎接了。
林如海进了邬家庄,见三五脚夫农妇田间劳作,又行了半刻钟,路上所见之人皆穿劲装,身上武艺不弱。林如海只当没看出来,随着邬盐商进了庄子,吃了极好的茶,才道明来意,说一箱黄金许是邬盐商装车的时候抬错了,是用一箱白银换回还是折做税银,自己皆无意见。
邬盐商十分谦逊了一回,说原是自己大意,没成想害得林大人亲自跑一趟。又说林大人不着官服,体恤百姓,不摆官微,自己服得很。左右庄上暂时还有几两银子,若是林大人信得过,明日邬家庄自有人送到户部衙门,林大人只管派人去和户部交割,自己把下半年的税银一并缴了,报答林大人亲跑一趟之情。又说,户部交割清楚,再回盐政衙门办缴税凭证也使得,自己信得过林大人得很。
林如海听了,哪有不允之理。直接在接了邬盐商的银两到户部交割,倒是省了衙门上下悬心守着银两。遂也是谦逊一番,邬盐商亲自送出庄子几里地,林如海自回家去。因库中还有一万九千两黄金,林如海只回家沐浴一趟,换了衣服,少不得再到衙门辛苦一夜,乃是亲力亲为的意思。
次日一早,这头衙役护送一万九千两黄金到户部,果然约定的时辰,邬家的人早到了,送来二十九万两白银交给衙役,到户部清点交割清楚出来,时间已是不早。林如海原欲今日便补办邬家的纳税凭证,邬盐商却说不急,林大人乃读书人,这两日辛苦得很,先回家好生歇息一晚,明日自己到衙门取凭证便是。
林如海亦不客气,跨马回家。他早已想贾敏和两个哥儿得很了。
回到家中,林如海细细和贾敏说了这两日的奇事,贾敏听了亦觉有些后怕。老爷素来是谨慎人,怎么这件事上,这样豪赌起来。
林如海微微一笑说,自己早打听了邬盐商为人,是个十分豪爽的。这样有江湖义气的人,你越是也豪爽起来,将来越好打交道,所以并不算什么豪赌。贾敏也听说过邬盐商之事,心想这样行事果然最妥,也点头应是。
邬盐商这次举动,倒是真真帮了林如海极大的忙。虽然甄应嘉先收走半年七成盐税归了国库,并没有贪赃,但是户部使银子皆有预算。去岁年底突然一笔钱送到户部,又赶上景和帝五十大寿,礼部支的银子就略超标了些,竟有些小小的寅吃卯粮。
如今户部等着盐铁等大项的银子呢。其他各处皆能如数缴纳,偏林如海一上任就少七成,虽不是他的错处,亦是不好。谁知邬盐商提前缴纳半年盐税,盐课一项,只短四成。钱谷一项,依旧是林如海任分守道后的例,比他上任前多两成,所以户部倒没因甄应嘉捣乱而十分短了预算。
下半年其他盐商缴足半年盐税,亦是七成,加之林如海上任之后革除宿弊,又比往年增收一成。只上任头一年烦心事多些,林如海任两淮盐运使的第二年,便万事顺遂了。因两淮盐运使主要和盐商打交道,盐商们又十分奉承他,竟比做知府的时候还清闲些。毕竟知府还管着一府百姓琐事,而盐课政单管两淮盐事。
次年里,衙门里没有什么烦心事,贾敏如今是正二品的诰命,在江南属她品级最高,或是外出应酬或是在家请客,再不用向谁行礼,皆是受别人的礼,不知道多自在。
除此次之外,贾敏不过打点三节两寿的来往礼物送往各处,又和贾母等通信联络几回。
贾敏深知前世之事,算算时日,前世大观园的姑娘们这些年就要相继落草,贾敏难免留心。果然从贾母信中和各处打听的消息看来,甄英莲、妙玉、宝钗、迎春都相继落草,贾敏越发盼着黛玉和礞哥儿了。
武夫人信中说自己婉拒了婆婆把迎春抱到跟前养活,婆婆有些生气。贾母又来信埋怨说武夫人整日里在她房里孝顺都是哄骗她的等语。看样子婆媳两个生了嫌隙。
贾敏知道母亲喜爱孙子孙女围在身边热闹的癖性,少不得劝了武夫人道嫂子多抱迎春过去陪母亲说话就是,将迎春养在身边亦没有谁说得到嫂子的错处。又劝贾母道:既大嫂子自己愿意亲力亲为,母亲乐得清闲,若是想孙女了说一声,大嫂子还不把迎春抱来?
贾敏想到前世迎春懦弱得很,如今有个有主意的嫡母教养,说不定反而是迎春之福。至少武夫人眼皮子底下,不至于闹出累金凤这样的事来。所以少不得又去信两头劝说。
再过一年践花节,二嫂子生下一个哥儿,此子衔玉而诞,人人为之称奇,京中早已传出此子大有造化的话来。又说当年国公夫人嫡亲的外孙那样的名声,如今嫡亲的孙子又这样的造化,只怕还要越过表哥去。
贾母高兴得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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