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他们有那样一个亲人就该死的,当然也有人说起冯家的老太太和几个女眷都是极善心的人,实在是被冯朝阳连累了。
就连父亲也曾在家里叹息过几次,当时如果能坚持出城接应保定军一程,也许冯朝阳就不会投敌了。不过冯朝阳到东门去招降父亲,却让父亲用箭射中了他的马,让他摔了个狗啃泥,就再也不过来了。
不过,随着突厥人一夜之间调来了几十万的大军围攻营州,大家也就没有心思再想冯家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因为现在的攻城才是真正的攻城。
每天都要有十几次以上的冲锋,密如蚁群的突厥人从四个城墙同时展开进攻,投石器把巨石投向城内,无数的云梯竖立起来,现在枇杷看着咬着利刃向城上爬的突厥人内心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的波动,她只是专心地拉开弓,搭上箭,瞄准,放箭,看着目标从云梯上掉下去,再找到下一目标。
是的,现在枇杷、木朵、阿鲁那等少年们早就参与了东城墙的防卫,因为东城墙是突厥人进攻最猛烈的一处。
营州城与大都数本时代的城池都是一样的,并不是正方形,而是南北长东西短的长方形。做为城池的正门,南城墙格外高大,也最难进攻,其次是北城墙,虽然偏长一些,但是因为护城河在这一带最深,也是易守难攻。
剩下的东西两侧,西城门因地势偏高也有一定优势,整个营州最难守的城门就是东门,这也是将怀远军放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怀远军也并没有辜负营州人和节度使府的期望,顶住了突厥人最为猛烈的进攻,牢牢地守住了城墙。
一场大战又结束了,枇杷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刚刚一箭接着一箭地射出,额上的汗流到眼睛里,螯得眼睛都痛了,她也没有停顿一点点的时间去擦一擦。现在拿袖子在脸上抹了抹,又急着转过头来看三哥,“没事吧?”
自从战事紧张起来,玉守义每天也一定要跟着枇杷一同上来,他虽不能走,但是坐在城墙上一样射箭,而且他不只箭术高明,又心思慎密,并不似枇杷等人只是参与普通的防卫,却专门射杀突厥的将领。
“没事。”三哥看了一眼枇杷突然笑了,“怎么弄个花猫脸?”
眼下也没有镜子,枇杷自然无法看,只好拉起衣襟在脸上胡乱抹抹,瞧着衣饰整齐只是脸上有些汗的三哥不好意思地说:“可能城墙上的土吧。”
“别擦了,越擦越花。”三哥笑着招手让她过来,从怀里掏了一块帕子给枇杷擦净了脸,“下次在身上带块帕子,别用袖子衣襟擦脸了。”
“其实我带了,只是忘记拿出来。”枇杷说着果真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她从小就被母亲养成了带帕子的习惯,只是不习惯用罢了。现在看被自己手指捏过的地方已经弄上了泥印,正不知是塞回怀里还是放哪里好。转眼看到阿鲁那,一张黑脸上泥水混杂,惨不忍睹,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顺手将帕子扔给他。
木朵也顺着枇杷的手指看到了阿鲁那的脸,亦跟着笑个不停,可是阿鲁那瞧着木朵也笑破了肚皮,“你以为你现在很好看吗?”
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最残酷的战斗,但是少年们转瞬间就已经打闹起来,让靠在城墙上歇息的老军们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这些孩子们似乎不知道累呢。”
就在这时,南城墙上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谢小将军赏赐!”
枇杷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陈博常于打退敌人进攻后就会拿出财物大笔地赏赐卢龙军将士们,这本来是好事,但是明明怀远军守着被进攻最为凶猛的东城墙,却什么也没有,怎么能让枇杷能不生气!虽然大家守城各有分工,而且陈博说他拿的是他的私房钱,但是大家毕竟一同在守着一座城!
“枇杷,别这样!”三哥在她的耳畔低声警告她,“父亲刚去节度使商量下一步的防卫,这个时候你不许惹事!”
☆、第22章散尽嫁妆
惹事,枇杷是不会做的,如果枇杷去痛打一顿陈博,那可不也成了陈博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了吗?
但是枇杷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身边怀远军的将士们虽然没有一个说什么的,但是他们分明也是异常羡慕卢龙军。大家都是舍命守城,自己的功劳更大,却不能得到财物,怎么会平衡呢。
枇杷从小在边塞长大,是深知物力艰难的。除了节度使府之外,每一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是以无论男女老少,皆辛苦劳作,挣得衣食。玉府已经算是上等的了,但是平时饮食衣着,也都极为俭省。
而下面的普通军士之家,一年到头都能吃上饱饭过年做一身新衣服就很好了,大家哪里能不喜欢赏赐呢!就是枇杷有一次见了陈博赏下的金银元宝都喜欢得紧呢。
怀远军的将士们如此拼命,他们完全值得银钱赏赐!
又想起父母曾经说过说了养怀远军,家里越来越穷的话,枇杷突然向阿鲁那和木朵几个大叫一声,“跟我走!”便一阵风般地跑回了家里。
刘嬷嬷和家里的几个人都去军中帮忙做饭,杨夫人一个正静静地坐在炕边缝补着军衣,就见枇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娘,快把我的嫁妆给我!”
若是平时,杨夫人自然要问问枇杷想做什么,是谁让她来取的,但是现在这种局面,她一句话也没多说,赶紧开了箱子,从里拿出一只匣子说:“这里面是首饰。”又尽数将将箱子里的锦缎、细布一一拿出,“其余就是药材毛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