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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饭下来,魏国公夫人有心事,吃的索然无味,徐枫习惯在军营狼吞虎咽的吃相,被二姐徐壁若讽刺“饿死鬼投胎”,而徐枫对姐姐毫不退让,反讽徐壁若牙尖嘴利,“难怪十六七都嫁不出去”。
徐壁若扑过去要撕开弟弟那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徐枫不敢对姐姐动手,赶紧往外跑到东厢房,脱衣解带大声说我要洗澡歇午觉,二姐姐是要帮我搓背吗?
徐碧若守在外面不让丫鬟抬水进去,说你有本事干洗得了!魏国公夫人听了,压抑许久的怒火顿时火烧连营,教训道:“你们两个真是我前世的孽障!都是当姑姑、当舅舅的人了,两个亲外甥吴敏吴讷比你们都懂事,我都替你们羞死!”
“中元节,你这个当姐姐的好说自己亲弟弟是‘饿死鬼投胎’?”
“你姐姐正在说亲,你当弟弟的讽刺姐姐十六七嫁不出,这话合适嘛?几天不打不教训,两个孽障是要把我气死吗!”
这徐碧若听母亲大发雷霆,不仅不跪地求母亲息怒,反而挺直了腰杆说道:“又要说亲相看了?这次又是谁家的纨绔子?我早就说了,今年没这个心情出门见不相干的人,咱们这样的人家,嫁人的事情不能再缓缓吗?为何那么急把我嫁出去?我在瞻园过的好好的,现在不想嫁人。我就奇了怪了,嫁人有什么好?大姐当年嫁给大姐夫,十里红妆,多么风光富贵,岂料十年之后——靖海侯世子和爹爹在船上隔海互相开炮,如今吴敏吴讷两个外甥都还住在瞻园呢,我不想走大姐的老路,活生生把自己憋屈死了——”
啪!魏国公夫人白着脸,一巴掌打断了徐碧若的话语,颤抖着说道:“不许这样说你姐姐!”
听见外头的动静,徐枫赶紧开门劝架,徐碧若捂着被打红的左脸,居然也没哭,呵呵冷笑道:“我说与不说,大姐是怎么死的,母亲心知肚明,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嫁给类似靖海侯世子这样的男子,姐姐那样高贵出尘的人,居然被这种畜生玷污,我虽远不如姐姐,想想要叫这种人为夫君,为他生儿育女,凑合过一辈子,想想就觉得恶心之极!”
“你——”魏国公夫人气的要晕过去,徐枫半拉半扶着二姐徐碧若往外走去,说道:“天热,姐姐火气大,赶紧去里院里泡个澡去,莫要和母亲怄气了。”
两个孽障出了院子,魏国公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那股气堵在胸口,欲哭无泪,更是难受,心腹陪房原管事安慰道:“夫人,二小姐心性小,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今天中元节,您和国公爷下午还要主持家祭呢,洗洗脸歇个午觉,待会才有精神,您是一家之主,瞻园的当家主母,可不能在那种场合露了疲态。”
说起“一家之主”,魏国公夫人开始抖擞起精神,当家主母的地位和大儿子徐栋是她两大精神支柱,二姑娘徐碧若和老来子徐枫是前世欠下的孽障,而早逝的长女徐碧兰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揩了揩泪,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国公爷能理解我的痛苦,我何尝不恨靖海侯府?这几年,我扛着那么大的压力,不放敏儿和讷儿回123言情,就是为了保护碧兰的骨肉,不让两个孩子受煎熬,碧兰她——都是我的错,那执拗骄傲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世子夫人,成亲没几年,就把心气都熬干了。如今壁若也要说婆家,你知道这孩子的脾气,这次我给她挑婆家,都不是什么家世复杂、人口众多、聚族而居的大家族,选的也是名声好、性格温和的少年郎,这才能容忍壁若的火爆脾气呢。”
“壁若这孩子却误会我也要送她走她姐姐的老路,活了半辈子,为儿女操碎了心,没想到我在孩子眼里,居然是不顾及儿女幸福的母亲!你叫我怎么不伤心,怎么不难过!”
原管事安慰说:“这女人呐,只有做了娘了,才知道娘的辛苦呢,二小姐就是这个脾气,短时间也改不了,您且忍这几年,等二小姐为人妻,为人母就好了。夫人也说二小姐性子烈了些,其实您想想,这也不是坏事啊,起码无论在娘家,还是以后在婆家都不会受委屈,比起大小姐——唉,如今您两个儿子都渐渐大了,五少爷和八少爷将来都是二小姐的依仗,谁要是敢委屈我们家二小姐啊,也得先掂量这两个小舅子答应不答应。”
魏国公夫人暗想:也是,徐栋今年十六了,文韬武略,甚至长相都说他有老祖宗徐达的风采,再过些年成了亲,行事更加稳重了,国公爷便上表请封栋儿为魏国公世子,徐栋很是懂得保护家人,两年前敏儿带着讷儿从123言情跑到南京,在海上,那杀千刀的女婿要两个孩子随他回去,还对国公爷出言不逊,就是栋儿亲手开炮,震慑那个蠢姐夫的。而徐枫这孩子更不用说了,吴讷今年刚刚进了族学,入学第一天,枫儿那天破例没跟着国公爷去军营,他带着吴讷一起进了族学学堂,逢人就说这是我亲外甥,谁敢背后说坏话、捉弄他,就洗干净狗头等着挨揍吧。
虽说都是些孩子气的混账话,可徐枫的爱护之意情真意切,吴讷性子绵软些,有这个小舅舅护着,在那里都不吃亏的。
想到这里,胸前的郁闷开解了不少,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壁若和徐枫的性子估摸是改不了了,原管事说的有些道理,这性格都有两面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怪不得老人们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原来说的是这个道理。
魏国公夫人如此想着,在原管事的伺候下歇了午觉。魏国公夫人是长子长媳,可是孩子的年龄都比其他三房都要小些,是因魏国公夫人前面三胎都没坐住,全都胎死腹中,常年汤药不断,调理身体。连小叔徐四爷都有了儿子徐松,当时还是魏国公世子的大哥膝下尤虚。亏得太夫人是个明白道理的,在魏国公夫人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所有姨娘通房的避子药常年不停,最后魏国公夫人不负众望,在生下嫡长女徐碧兰、嫡次女徐碧若之后,终于生下了五少爷徐栋!据说当接生婆说是个儿子后,太夫人和国公爷激动地半天都语不成句,只是说好好好,后来五少爷取名为徐栋,栋梁之才的意思,可见全家对这个男孩的期望。
五少爷落了地,长房的姨娘们才开始停了避子药,不过当年的姨娘们已经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停了避子药也均无所出,只有一个年轻的通房丫鬟有孕,生了七小姐徐碧玉,这长房到了现在,也只有徐碧玉一个庶出的孩子,其他全部都是魏国公夫人的骨血,从这方面来看,这魏国公夫人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当家主母这些年,经历如此多的事情,再大的坎也都迈过去了,徐碧若和徐枫这一大一小两个熊孩子引来的悲伤,在一个午睡过后,也渐渐消失,魏国公夫人重振精神,准备下午的家祭,各个管事都来回话,说着祭祀的准备情况,事事都还顺利,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供奉在祠堂的金书铁卷何时能完璧归徐。
这个惊天的秘密,是她生下嫡长子徐栋满周岁之后,太夫人和国公爷才告诉她的,如今十六年过去了,她已经从初始的震惊害怕、到焦虑等待、到以习为常,心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知道此事的人差不多都已经不在了吧,金书铁卷说不定已经埋藏在某处被人遗忘了吧,好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却被金钗一家说出真的金书铁卷一直藏在凤鸣院!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魏国公夫人也从最初的慌乱到了现在的平静——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相信这次也能安稳过关。至于徐枫所说的夹竹桃事件,她是有些意外,可现在静下来想想,四小叔是个闲散幺儿,只醉心游历江山,从来不过问家族事情,只管享福,一切都听国公爷这个大哥的。而四悌妇沈佩兰是填房继室,出身单薄,若不是两个亲哥哥读书做官争气,转换了门庭,商户出身的女子来瞻园,只有做妾的份!沈佩兰又常年不理瞻园的庶务,只管着自己院子一亩三分地,她也不似三悌妇刘氏那个难缠的主,整日在瞻园培养自己的耳目,出了她自己的院子,就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了。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夹竹桃,哪怕是沈今竹的尸体被送过去,我也有本事把事情圆过来,将矛头直指替死鬼金钗一家!即使沈佩兰心有怀疑,怀疑又如何?一个没有权力的继室,能做的也只有怀疑了,这幺儿媳妇的福啊,可不是那么好享用的。
念于此,魏国公夫人不再纠结夹竹桃一事,下午的时候,沈佩兰果然拿着一篮子夹竹桃花来中正院了,魏国公夫人故作不知,听沈佩兰说是夹竹桃,还故意装愣,说此花的寓意是“竹报平安”,堵得沈佩兰不好再说些什么。说不是,你就是咒自己侄女嘛,说是,那你就得忍着所谓的怀疑,乖乖在院子里等消息就好。
出乎意外,沈佩兰居然不气也不急,摇着纨扇和魏国公夫人话了会儿女经,孩子是母亲们永恒的话题,两人聊着聊着,那种明枪暗箭的相互试探也渐渐消失了,好像就像两个普通的母亲话家常,沈佩兰诉苦说徐松在刚搬到前院住着,没了管束,心越来越野,羡慕徐枫还小,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父母院里,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而魏国公夫人苦笑道:“我家这个,在族学里有个诨名叫做小霸王,你家松儿再淘气,也是男孩子好动,坐不住罢了,在族学里头从来没闯过什么大祸吧?去年枫儿差点将族学烧了,被国公爷好一顿打呢。”
“是啊,男孩子淘气,还是女孩省心。”沈佩兰笑道:“有那多事的人问我,为何壁若还没定亲,我说呀,壁若是大嫂的掌上明珠,娘的贴身小棉袄,一直舍不得说婆家,我呢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京城那么远,轻易见她不得。我要是有壁若这样的小闺女,才舍不得嫁呢,留在家里好好待她,能宠爱一日是一日。”
沈佩兰目光有些迷离,叹道:“说起来,好些日子没有宫里头的消息了,我得写封信给淑妃娘娘,问问娘娘和大公主身体是否安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