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堂道,仔细打量他的新婚妻子。她取下了髻上的木簪和绢花,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她脸色苍白,左边脸颊的红肿依然还未褪尽,右脸颊那一指长的细疤痕很显眼,看得他感觉刺眼;她双肩削瘦,身形窈窕,换下租借来的新娘嫁衣穿上一件半旧不新看起来就有些宽大的蓝布交领襦裙;纤腰束着深蓝色的腰带,她双手交握在腰部,显得很是紧张。
“回大人,我除了膝盖别处都没事了。许大嫂给了我一瓶跌打损伤消肿止痛的药酒,我已经擦了。”肖文卿恭恭敬敬地说道,把赵明堂当作自己的主人对待。虽然他已经是她的夫婿了,可是除了知道他沉默寡言外冷内热外,她对他别无知晓,譬如那天半夜,他穿着黑衣蒙着脸,背着长剑在御史府后花园突然出现。
赵明堂皱皱眉,道:“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你说话别这样恭恭敬敬。”
“是,大人。”肖文卿道,大胆地抬起头打量赵明堂。他五官还算端正,眉粗,大眼,鼻直口方,左额角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不规则暗紫红色胎记,右脸颊有一条一指长的肉色狰狞刀疤,他身形颀长矫健,并非五大三粗。
发现被肖文卿认真打量,赵明堂转过身去,道:“天色不早了,你上-床安歇吧。”这个少女冷静睿智,观察入微,他不想被她有所发现。只是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以后每隔几晚就会同处一室,他的秘密能守住多久?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也该歇息了。”说着,她走到床边,熟练地把叠好的被子铺开。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可是……
赵明堂走出去搬回来一张长板凳,道:“文卿,你上-床睡。”说着,他和衣侧身躺在长板凳上,头枕在胳膊上,曲起双腿就此睡了。
肖文卿望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不知道是要松一口气还是要郁闷。犹豫了一会儿,她低声道:“大人,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小姐洞房花烛夜第二天,何老夫人的一个贴身管事妈妈就过来取落红帕,不知道许家是否有这个规矩。
“文卿,你我还不了解,不急着洞房。”良久,赵明堂闷声说道。
肖文卿感觉膝盖有些胀痛,便走到床边坐下,她迟疑了一下,羞赧地提醒道:“娘可能要验看新娘落红。”她想,年轻处-子价格高,牙婆肯定在买卖她的时候表明她是处-子了,婆婆也必然在意这个。
屈身躺在长板凳上的赵明堂顿时身子一僵,沉思之后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尽管上-床安歇。”还不是行夫妻之礼的时候!
肖文卿闻言,便道:“一切有大人决定。”她抱起床上另一条干净的薄被缓缓走到赵明堂身后。
赵明堂听到她轻缓的脚步声,不由得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习武之人不轻易让人从背后接近自己。
“大人,虽然已经入夏,但夜晚还是有些凉,大人还是盖条被子吧。”说着,肖文卿将手中的被子慢慢盖到赵明堂的身上。
赵明堂看到今天床上有两条被子,便接受了肖文卿的好意。“文卿,你惊吓了一天,快些休息。”他说道。肖文卿是一个大意外,他需要好好考虑她和自己的可能性。
“是,大人。”肖文卿说着,返回床边,脱去外面许大嫂借给她的一套衣裳,钻进被窝里。
洞房花烛夜的红蜡烛是不能吹的,只能让它烧到尽头。红烛爆出几朵火花,肖文卿和赵明堂夫妻俩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睡在长板凳上,谁也不说话。
房中静悄悄的,肖文卿隐隐听得见赵明堂的呼吸声,他的呼吸绵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她翻了一个身,侧躺着面对他,隔着床帐观察他的身影。这个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可是能够托付所有的感情吗?她从小就渴望有一个男人如自己父亲宠爱母亲一样宠爱自己,这个男人做得到吗?
肖文卿轻轻叹口气,自己得陇望蜀变贪心了。她原本是一个签了卖身死契的丫鬟,能够变回平民并有幸嫁给一个男人为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不该多想,要安安静静做个孝顺媳妇,贤妻良母,等到将来有机会回家乡寻亲。
“文卿,你还没有睡?”肖文卿以为已经睡着的赵明堂突然问道。
“大人,对不起,文卿让你受罪了。床很大,你还是上来睡吧。”肖文卿赶紧道,裹着被子往里床挪动。一个大男人蜷曲着睡在长板凳上一定浑身都不舒服。
“不用。”赵明堂道。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这点睡功还是有的。
“大人……”肖文卿认真道,“你我已经是夫妻,请不要有所忌讳。你上-床休息吧,让夫君睡得不安稳是为妻的错。”
“文卿,你也睡不着?”躺在长板凳上的赵明堂很平静地说道,“文卿,你原籍哪里?父亲何人?”
肖文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本是西陵长河镇肖家村人士。父亲名讳肖逸云,早年亡故,家中还有母亲和差我六岁的弟弟。”她现在成为一个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应该没有辱没祖先在意的名声。
西陵郡长河镇肖家村肖逸云……
赵明堂默默记下,继续问道:“你为何成为丫鬟?”
“先父……”肖文卿顿了顿,悲伤道,“先父是康庆十八年的进士,被皇上放到昌兴为知县,我和母亲随同前往,昌兴山穷水穷,公务繁忙,先父积劳成疾不幸病故。我和母亲还有弟弟扶棺返乡。途中遇到流寇,我和母亲弟弟失散,被人伢子发现,从此被连续转卖,最后成了合法的奴婢。”
难怪她有着丫鬟所没有的文雅气质,原来她父亲是进士出身的知县。
赵明堂听得精神一振奋,心中快速为肖文卿谋划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