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好久没看戏了。

    想起幼时回乡下跟着外公去看露天大戏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是什么，但经过外公不厌其烦地反复解释后，我多少也记住了一些东西，譬如黑脸的是包公，白脸的是曹操，一身凤冠霞帔在台上拿着个酒杯打转的女人叫杨贵妃。

    不过有件事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想明白：台上唱戏的人那几个字拖了老半天了都还没说完，磨磨蹭蹭地叫人好不耐烦；台下的看戏的大人们却偏偏对此十分受落，一个个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好不惬意。每当台上唱至精彩处，台下的人更是猛然喝彩鼓掌，声如振雷！——真是莫名其妙！

    稍大一点时，因为当时我们小镇的经济还比较发达，所以常有一些比较有名的剧团来我们小镇演出。那时父母单位长会发些戏票，反正闲着也无事，于是便跟着大人去剧院里看戏了。

    剧院里看戏的效果自然比露天里的强上数倍，正规剧团的专业演员的水平也自然是那些草台班子比不上的，再加上我年纪比起以前大了些，故也就能够耐着性子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出出人间悲喜剧地上演。时间长了，也就渐渐看出了点味道。

    只要大红的幔幕缓缓扯起，一线流光，伴着咿呀半晌，紧接着再来一段胡琴小鼓伴奏，就表示又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只是看得多了，便觉得那忠臣良将的恩怨情仇、碧血丹心，那才子佳人的生离死别、痴怨缠绵，虽然都瑰丽莫名，但到底不是人间颜色。因此每当我注意到旁边那些看到动情处就总忍不住偷偷用衣袖擦眼角的老人时，我则坐在一旁暗暗冷笑。

    再后来，因为学习越来越紧张，我要忙着应付各类考试、升学也就不再去剧院看戏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停，便是好多年。等我再次因故进剧院看戏的时候，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郎。

    时光如流水，白了少年头，灰了美人心。就在台上顾盼转身之际，就在台下叫好撒泪之时，我心底那沉睡多年的往事突然在那一瞬间全部复苏，然后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瞬息间便将我湮没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昔日看戏的老人哭泣的原由。

    ——人间，不过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台上台下，幕前幕后，戏里戏外，到底孰为因，孰为果？很多事情原本都是一样的，可笑我今日方在明白。

    其实戏如人生也好，人生如戏也罢，一切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因为在曲终人散幔幕落下之际，我们还不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了自己的泪？

    天地是舞台，演不完的是情意，唱不完的是悲喜。如果人生真的是一场戏，那么当我们粉墨登场之际，挑帘亮相之时，不管台下有没有观众，不管耳畔听不听得见掌声，我们是否都该认真做场好戏呢？

    既然上了场，就该做足功夫不欺场。

    人，得自个成全自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