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别过之后,顾香生回到长秋殿,天气热,出一趟门就出一身汗,回来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沐浴更衣。
魏临不在,他下午照例是要去皇帝那里议事,约莫申时过半才能回来的。
顾香生刚让人换上水准备沐浴,张蕴就过来了。
“我贸然前来,没有叨扰思王妃罢?皆因方才聊得不尽兴,好不容易与你在宫中重逢,总想多聊一会儿。”她让宫人将随身带来的篮子放下,“我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柑橘,是贵妃新赐的,味道不错,所以带来给思王妃尝尝。”
胡维容的话犹在耳边,张蕴就找上门来了,其实顾香生与她除了宫外寥寥几回见面,根本谈不上太深的交情,但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跑。
“何必这样客气!”顾香生等着她的下文。
张蕴却让左右先到外头候着,又看了看顾香生身旁的诗情和碧霄。
顾香生道:“她们与我亲如姐妹,不必避嫌。”
张蕴轻咬下唇,忽然起身,朝顾香生跪下!
“求思王妃救救我罢!”
☆、第58章
张蕴跟顾香生相识已久,称得上故人,却不算有很多交情,然而入宫之后第一次重逢,她就求上门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顾香生身份虽然超然,严格来说却不算后宫的人,没有皇后在,连贵妃想管她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但这却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插手管后宫的闲事。
胡维容之前意味深长的告诫让她生出一丝警惕来,顾香生并未上前扶起张蕴,反倒是后退两步,面色淡淡:“张美人有话不妨起来再说。”
她一发话,身后诗情和碧霄便已伶俐上前,一左一右强将人给扶起来,张蕴想跪也跪不下去,只好起身。
“您别见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宫里头除了您,谁也帮不了我,我这才不能不冒昧前来求助……”
顾香生仔细端详,发现张蕴的确形容黯淡,面色无光,比起进宫前最后一次见面,憔悴了不是一点半点,眼里湿润,泪水将欲落下却还要强忍住,看起来很是凄惨。
但她依旧不露声色:“张美人说笑了,您在宫里还有亲姐姐,刘贵妃处事公正,若有冤屈,自可找她申诉,再不济还有陛下呢,我一个宫里头的闲人,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张蕴苦笑:“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劳烦思王妃,我知道我这是强人所难,您心中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别无所求,只求您能先听我说完,帮与不帮,我不敢再奢求。”
事已至此,顾香生不好半点面子都不给,便点点头:“请坐。”
张蕴谢过她,低头入座,抹了眼泪,深吸口气,方才道:“实不相瞒,我发现我身边都是贵妃的耳目,如今想与我姐姐说句话,想传点消息出宫,都会中途先被贵妃截下。”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顾香生不由拧起眉头:“我听说贵妃素有贤名,当不至于如此,而且令姐也在宫中,你为何不将这件事告知她?”
张蕴道:“我姐姐还不知道呢,我也不敢告诉她,免得她与我一样束手无策,还白白伤神,此事也并非我多疑,实是因为上回我与身边宫女说了一句玩笑话,对贵妃多有调笑,结果没想到隔日贵妃见了我,状若无意提起那句玩笑话,便当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顾香生道:“也许只是巧合。”
张蕴强笑:“是,也许只是巧合,但我不敢冒险了,家父出了点麻烦,如今正受御史弹劾,他以为我姐妹二人在宫中得陛下青眼,便托人传消息给我,希望我与姐姐能在陛下面前帮他美言几句,殊不知陛下却最讨厌后宫干涉朝政,此事我姐妹二人万万开不了口,我又怕家父不知,在陛下面前犯忌,是以想让人传个消息给父亲,让他切莫轻举妄动,只要平日做好本分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顾香生已经大概明白她要说什么,便也不开口,只等着对方说下去。
果不其然,张蕴道:“我如今身份低微,不敢不自量力,与您胡乱攀交情,只求您看在昔日来往的份上,帮我向家父递个消息可好?”
她恳切而哀求地望着顾香生,生怕对方会拒绝,却又不敢再跪下来,或者说什么多余的话,那情状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连碧霄都有点不忍。
只是传句话而已,其实费不了什么事。张蕴会求到顾香生头上,自然是因为知道长秋殿有别于后宫诸殿,贵妃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顾香生要出入宫廷,比其他人容易得多,更不用说只是派人帮忙传递个消息而已。
但这个举手之劳,顾香生却不能答应,一是她刚刚接下端午宴,尚不知是福是祸,二是因为方才胡维容的告诫,更让她提高了警惕,夫妻一体,若因她不小心做了什么事情而给魏临招来麻烦,那是自己万万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