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
窦婴无力的耷拉下肩膀,唤来府上的幕僚,细细叮嘱了一番。
接下来的几日,窦婴闭门谢客,没有私下联系任何人,也拒绝了诸多好友和门客的送行,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悄悄的带着十数名贴身侍卫,马不停蹄的赶往陇西郡赴任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认输,干脆做得彻底些,也许皇帝还能念在当年的情分,留全家一条活路。
至于周亚夫,则早已启程,带着府上的众多私兵,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狂奔,如今已可以遥望到梁国的国都睢阳。
“阿父,你年事已高,年前又生了场大病,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周亚夫的长子周匡递上水囊,劝解道。
周亚夫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懂个屁!老夫今年不过五十有六,想那廉颇花甲之年,尚能一饭斗米,肉十斤,老夫岂能比他尚且不如?!”
“孩儿不是此意,只是心中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周亚夫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儿子,很是恼怒,他生平最看不得扭捏作态的男子,喝道:“有屁快放!”
周匡苦着脸,凑到近前,低声道:“孩儿觉得,陛下此番恐怕有不少算计……”
周亚夫虽是个莽汉,但是毕竟在朝堂上打滚数十年,当然明白周匡的意思,却是毫不在意的摆手道:“无非是想借老夫的手收拾刘武那小子罢了,只要眼睛没瞎,谁会看不出来?”
周匡很是无语,老爹就是这个性子,什么话都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平时没少吃亏,汉帝刘启都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在匈奴将军唯许卢等五人归顺汉朝时,刘启非常高兴,想封他们为侯,以鼓励其他人也归顺汉朝,但周亚夫反对道:“如果把这些背叛国家的人封侯,那以后我们如何处罚那些不守节的大臣呢?”
刘启听了很不高兴:“条候的话迂腐不可用!”
然后将那五人都封了侯。周亚夫竟然气得托病辞职,刘启也批准了他的要求。
如今刘启突然重新启用周亚夫,而且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密诏,摆明了就是想利用他这种蛮横粗俗的性子,对付梁王嘛。
要知道,汉朝对军队的管控是很严的,领兵的将军即使有虎符,想要进兵,也还必须得到皇帝的诏令,一旦先斩后奏,有极大的可能被秋后算账。
“便宜行事”的密诏,就是给了周亚夫独断专行的极大权限,让他任意施为。
周匡很是担心,忙劝道:“阿父,梁王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陛下明里不敢忤逆太后,暗地里却让阿父便宜行事,其中险恶不言而喻。阿父哪怕不吝自身,也要为族人多加考虑啊。”
周亚夫点点头,表示自己领会得到。
吴楚之乱时,梁国危在旦夕,皇帝就是明里下旨让周亚夫派兵救援,暗里却密诏按兵不动。叛乱平定后,皇帝迫于太后的压力,只得象征性的惩罚了周亚夫。
如今皇帝又要借刀杀人,只怕来日兔死狗烹,不得不防啊。
周亚夫遥望着远方的睢阳城,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打马前行。
旁人都以为他是热血上脑,却不知他早就看出了刘启的意思,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照皇帝的意思做,将来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如是抗旨不尊,或者阳奉阴违,眼前就只有抄家灭族之祸了。
甘泉宫内,刘启拿起奏报,微微笑道:“窦婴和周亚夫倒是识趣,也省得朕再施后手了。”
刘彻闻言,满脸的戏谑:“不过是想撇清袭杀儿臣一事罢了,做得倒是隐秘,至今也查不出是谁下的手。”
刘启摆摆手,幽幽道:“罢了,若是从此任劳任怨,事成之后,饶了他们族人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