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
“我给你们做司机。”秦楼淡定地拿起沙发靠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
宋书:“?”
秦楼似乎感觉到宋书的迟疑,他回眸,嘴角一勾,“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望你父母的吗?”
宋书:“…………”
她这会儿如果说个“不”字,那就相当于在栾巧倾面前拆自己刚刚搭起来的台子了。
宋书沉默几秒,微笑,“当然。我只是想问,秦总现在方便一起走吗?”
秦楼淡定地一捋笔挺的西装袖口,“为了拜望伯父伯母,我已经换好正装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了。”
“……好的,那我们走吧。”
回家的路上,坐在秦楼的车里,宋书当着后排栾巧倾和驾驶座上秦楼的面,给父母去了电话。
“妈,我大概中午前就能到家。”
“……”
“嗯,我已经坐在车上了。”
“……”
“不,起笙不来,不过我公司里的两位同事说要一起来探望你们。”
“……”
“嗯,好,妈你放心吧。”
“……”
挂断电话,宋书目光带着淡淡笑意,扫过后视镜里表情不自在的栾巧倾。
“我已经和我爸妈说过了,今天中午你们就留在家里吃饭吧。”
“……”
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秦楼和栾巧倾不约而同地保持了默认态度。
一路无话,车开至秦情父母的新家。
别墅外有专门的停车位,宋书指引着秦楼把车停下后,就和局促的栾巧倾一起下了车,提着秦楼出发前让人准备好的东西,沿着修葺平整的草坪走向不远处的连栋别墅。
秦情父母家在连栋别墅的西侧,东侧别墅前的院子里,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爷子正弯腰收拾着院里的花草,听见脚步声后他抬起头。
眯眼看了两秒,他对着走在前面的秦情笑起来,“小秦,又回家看你爸妈来了?”
“是,张爷爷您吃过了?”
“我还没,先出来溜达溜达。小秦你不是知道么,我那老婆子最喜欢念叨我了,我要是不出来她肯定还得唠叨——”
“你是不是又跟小秦说我坏话呢?”
东侧别墅一楼的窗户被拉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扒着窗框瞪花园里的老爷子。
老爷子连忙装耳背,低头念念有词地捯饬花草去了。
宋书不由莞尔,“孙奶奶,哪能啊,爷爷夸您做饭好吃呢。”
“小秦你就别替他说话了,我还能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吗?”老太太这样说着,还是笑眯眯地乐了起来。
两边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结束对话。
宋书转回头,就见秦楼眸子里若有深意地噙着点淡淡的笑色,而他身旁,栾巧倾脸色难看,近乎有些发白。
宋书心底略微不忍,但还是咬了咬牙装作没看见。
——她对巧巧和秦楼来说的意义终究不同。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该也不能把巧巧扯进这不知道结果如何的危局里。
痛一时总好过再失望再绝望地痛个长远。
这样想着,宋书唇角慢慢牵起来。
她笑意温和明媚,“栾部长,请进吧。”
“……”
栾巧倾失魂落魄地往里走。
秦楼落后两步,跟在宋书身旁,也趁机拉住了人。
“过了。”
“……什么?”宋书微抬眼看向他。
秦楼下巴抬了抬,示意向东侧别墅,“你父母不是才刚搬来,两家关系没有刻意亲近讨好的话,很难熟络到这种程度吧?”
宋书被这话梗了下。
须臾后她微微叹声,“进去吧,福尔摩斯。”
“……你这套把戏,也想用在我身上的,对吧?”
宋书装作没听见。
秦楼跟在她身旁,哑声笑了下,“但是这些对我来说没用的,我确认是你,那就只会认准你——其他所有的人和事情都不能干扰我的判断。”
秦楼一顿,跟她摇着尾巴争功,“栾巧倾黏在你身边那么些年,还是没办法跟我比。”
宋书一顿,“这时候说这种话,秦总,您是不打算当人了吗?”
秦楼轻嗤笑声,“是不是人有什么所谓,你是我的就好了。”
“……你到现在还吃巧巧的醋?”
“哼。”秦楼冷笑了声,“她跟我抢你的那些时候我还没忘呢。这样还认不出来是她自己傻,被一点小把戏就迷了眼,你白疼了她那些年……既然她猜不出来,那我们就不告诉她,以后也不告诉。”
宋书:“。”
宋书进门之前,低低一叹,“做个人吧,秦楼。”
秦楼充耳未闻。
秦情父母今年都还不到50,从国外定居回来,穿着观念和聊天方式也带点洋气,没什么长辈的威严。
等秦楼和栾巧倾给两位长辈打了招呼,宋书便给他们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秦楼;这位是人事部部长,栾巧倾。”
秦屿峥有些惊讶,“这么年轻?”
梅静涵轻搡了丈夫一下,“英雄出少年嘛,我看秦总和栾小姐都是一表人才,再杰出点也不为过。”
秦屿峥皱了皱眉,不赞同地看她,“以貌取人,肤浅了点?”
“有吗?”
“有。”
“那你要庆幸噢。”
“……怎么说?”
“要不是以貌取人,那我肯定瞧不上你的。”
“……”
秦楼和栾巧倾谁都没想到这夫妻俩会是这样活泼不沉稳的性子,更没想到秦家里是这样和和乐乐的气氛,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
宋书显然是习惯的,在父母之间互相的打趣里,她穿插几句,进出的自然而然,逗得两人跟着笑起来。
然后宋书才像是想起身旁这两位客人,“爸,妈,那我去厨房准备饭菜,你们和他们聊会儿吧?”
“囡囡,妈妈帮你一起吧?”
“不用。”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栾巧倾回过神,尴尬地起身,“那我……”
她没说完,秦楼已经先她一步走出沙发区,“我给你打下手。”
宋书眨了眨眼,“秦总是客人,这不太好吧?”
“进了一家门,不是一家人么,你还这么跟我客气了?”
秦楼语气轻松,带点玩笑,一双眸子却黑黢黢地盯在宋书脸蛋上。
宋书心底无奈,只得同意,“那辛苦秦总了。”
“不辛苦,应该的。”
“……”
等两人进到厨房,梅静涵还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栾巧倾,“你们秦总年纪轻轻,这么有能力,还这么不端官架子——真是好平易近人的噢。”
栾巧倾嘴角抽了抽,心说您那是没见他在公司的狗脾气,也没猜到这禽兽明明心有所属还对你女儿居心不良……
在心底咒骂怨念了秦楼几句,栾巧倾面上强撑住笑,“是啊,我们秦总可,平易近人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
“……”
厨房的玻璃推拉门一关,抽油烟机一开,高功率带来的抽气声遮住了里外所有的动静,把别墅一楼的客厅和厨房隔绝得像两个世界一样。
再加上玻璃门是磨砂的,又刻着各种繁复而颜色缤纷的花纹,基本上里外看不见任何东西——进了厨房,秦楼大胆多了。
“你和叔叔阿姨生活很多年了?”
“嗯。”宋书在洗菜池里洗着手里的果蔬,眉眼平静,“从出国以后,我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秦楼眼神停顿了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宋书沉默须臾,“你真要听?”
“嗯。”
“……他们确实有个女儿,就叫秦情。他们一家人原本是回国探亲,却受了我的牵累,被卷进那场车祸里。我和他们女儿两个人都是重伤,前后被送进同一家医院——所以后来那家医院里确实有人被下了死亡通知书,但那个人不是我。”
宋书一口气说完,有些如释重负,缓了几秒,她才又开口:“医院里那些细节是余叔和他们沟通的,那段时间我很消沉,对全过程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我后来始终觉着自己欠了他们一个女儿,这些年和他们一起相处时有时候也会愧疚……但他们对我很好,我也想尽可能地弥补他们。”
宋书说完后,发现身旁安静了很久。
她有些奇怪地回眸去看,只是刚转过头,就从后被秦楼抱住。
他将她抱在怀里,手臂用力得紧,紧得带点栗然。低下头来贴在她耳边的呼吸也有些努力压抑却压抑不住的颤音。
宋书垂下眼帘。
身后那人一字不须得说,她便已经听到了。
“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真的还不错……所以你不需要自责,秦楼,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的。”
“如果和秦家有关系呢?”
“秦家是秦家,你是你。”宋书淡淡笑了,“难不成人还要因为一个姓,就生来要背负原罪么?”
“……”
“更何况,”宋书轻叹了声,“你就不是受害者了么?”
秦楼没有说话,更紧地拥住她。
宋书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你看,我现在有父母,有朋友,还有未婚夫,不是挺好的么?”
“……!”
秦楼身影一僵。
几秒后他磨着牙阴沉着声音开口,“你故意的。”
宋书眨眨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楼气闷地哼了声——
一被提醒起余起笙,他心底那些自责和难过确实嗖地一下原地变质,搅成一锅又一锅冒着大泡泡的浓醋了。
沉默几秒,他不甘心地问:“所以他们真以为你和余起笙是未婚夫妻关系?”
宋书想了想,“余起笙好像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秦楼:“……”
宋书莞尔,“好啦,以后我找个机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秦楼这才平息怨气。
宋书轻挣扎了下,“松手,我要把菜切一切了。”
“不松。”
“你……”
抽油烟机的声音里,厨房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梅静涵笑容满面地探头,“囡囡,真不需要妈妈帮你——们……”
尾声扭曲。
油烟机的抽风声轰鸣。
三人表情被这风吹得有点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宋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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