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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背苍龙哈哈笑道:“人是铁,饭是钢,菩萨也不少了人间烟火。凤姑娘,还不将干粮给他。”
凤儿哪还会等铁背苍龙说,早自前梢舱扳下,将干粮取出,又舀了一碗水给他,玉麟就着江水,狼餐虎咽地将干粮吃了,立即有了精神,试着站起来,两条腿却还有些打闪,但却是站稳了,这才抡臂踢脚,活动了一会筋骨,不一刻,体力渐复。
凤儿在一旁越看越高兴,忽想起玉麟和那四个僮儿,以及百花公子恶斗时,所用的功夫,是前所未见的,马上将嘴儿噘了起来,一翻眼,说:“玉哥哥,你坏么?人家为你急得不得了,你却有绝招儿藏私。”
玉麟一楞,说“凤妹,我几时藏私了?”
凤儿气得一撇嘴,说:“还不是藏私么?我问你,你对敌那四个僮儿,以及男不男,女不女的那人,施展的是甚么功夫,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凤儿不认识情魔,故这么说,玉麟听她提起那互相配合,威力奇大的功夫,一半是为凤儿误会得好笑,一半是心里高兴,就敞声大笑说:“好教凤妹得知,我为了出困,一急之下,将两位师傅所授的武功,无意中配合运用,竟生出意料不到的威力,不然我怕早不能与凤妹相见了。凤妹难道没看出,我左掌施展的,是我们的恩师授受的神奇气功么?右掌使的,却又是太乙神功。”
凤儿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随即霎了两霎,樱唇就绽开了,一想,果然不差,说“嗳呀!可惜,怎么和离火真人那老怪想遇之时,你没想起来呢?不然我们也不致被老怪物追得拼命的逃跑了。”
铁背苍龙见两人只顾得说话,一会儿喜,一会儿嗔,就拂髯笑道:“我们倒是赶快离开这里?别尽说话了,两只巨舟被我们烧了,那般人个个不弱,要是追赶前来,我们别想走得了。”
凤儿不理会铁背苍龙,却忙又问道:“玉哥哥,你瞧,我忘记问了,你在舟中一日夜,定然知道舟中是甚么人,不但武功惊人,那装束和气派,也无一宗儿不令人奇怪的,我们跟踪了一天,算是白跟了。”
等到玉麟说出那妖媚的男子,即是情魔百花公子,束发金冠之人,是其师叔时,两人都大惊。
铁背苍龙道:“这就难怪了,当年苗疆恶斗群魔,我是没机缘前往,但事后听得传闻,这情魔百花公子,甚是了得,连前辈高人邱丐道,尚且被他几次漏网,令师路过梵净山,亦曾失陷在他手中,其师叔泗岛神君,只看离火真人亦被其击败,更是了得,这一来,恐怕侠义道中难与为敌呢!我们倒是早些离开此地,他们的坐舟被凤姑娘烧毁,岂肯甘休,若是追来,我们难是敌手。
说着,抄起两桨,将小舟退出芦苇。铁背苍龙探头一看上下流,见并无那两只巨舟的影子,这才挥桨如飞,直往下流头摇去。
玉麟干粮下肚,体力渐复,坐在凤儿对面,问道:“凤妹,此间已是何处?我关在那尾舱中一日夜,简直不辨东西!”
凤儿道:“中午时候,我们早过了田家镇,这回又退回来了数十里地,恐怕又已回到田家镇左近。”凤儿说着又嗳呀了一声,说:“玉哥哥,我们现在往何处去好?”
玉麟道:“现在既已到了田家镇,离武昌已是不远了,现今距黄鹤楼聚会之期,不到一月。雪屏峰上茅庐已毁,回去也是无用,我们何不就在田家镇上岸,慢慢游玩而去,岂不是好?”
凤儿早对山居厌烦了,那有不赞成的,而且高兴十分,拍着手道:“玉哥哥,那多好玩。”立即就要铁背苍龙将小舟靠岸。
铁背苍龙呵呵笑道:“凤姑娘忒也性急,你没瞧,前面已是田家镇了么?既然如此,我送你们到田家镇上岸便了。”
玉麟道:“老前辈何不也同往武昌一行,这次邪正之争必定惊天动地,老前辈亦可助一臂之力。”
铁背苍龙笑道:“老朽是无用之人,凭我这点技艺,前去倒为你们添了累赘,而且我已归隐,也不想再争强斗胜了,有你们这么多老少英雄,还要我何用。”
玉麟知他立志终老烟波,也不勉强。谈话间,小舟已在田家镇靠岸。
铁背苍龙道:“柳老弟,凤姑娘,你们就此上岸去吧,我这就回鄱阳湖。”
两人谢过铁背苍龙,玉麟打前头正要下船,凤儿却叫着他道:“玉哥哥,怎么你的剑也不要了?”
原来玉麟夺那泗岛神君僮儿手中的那柄宝剑,他被劈倒地之前,掷在身旁丈余外地上。大概巨舟火起之时,那般人匆匆赶去,不是忘了将剑取回去,即是未曾寻到,却被凤儿发现带来,玉麟却早将此事忘了。呵了一声,将剑接过,那剑映着西下的落日,耀眼生辉,用指一弹,声似龙吟。
玉麟喜道:“凤妹,你瞧,这还是一柄宝剑呢?是我自那侍童手中夺来,想必是泗岛神君所用的兵刃,没想到意外得此奇珍。”
凤儿一听,也是惊喜,忙自头上拔下几根长发,横在刃上,只一吹,那发已迎风而断,真个吹毛得过,那还不是上古奇珍,只是两人都不知此剑何名。
凤儿欣喜道:“恭喜玉哥哥,巧得宝刃。”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玉麟却随手将剑递过道:“凤妹,你喜欢,就送你吧,我不要。”
凤儿将眼睁得圆圆的,哪里信他,却又见玉麟是诚心相送,她心里虽喜欢得紧,但同时又心生惭愧,不该贪婪,就说:“我才不要呢?你夺来的,自然该归你所有。”嘴里说着,眼睛可没离开玉麟手中的宝剑。
玉麟对这位师妹甚是喜欢爱护,爱她天真活泼。他天性又淳厚,把师妹当作嫡亲的妹妹般。虽说练武的人,哪有不爱宝刃的,但玉麟可想得不同,师妹限于禀赋,内家功力难望大成,剑术却可登峰造极,宝剑归她,何异猛虎添翼,自己却可在掌法上多下功夫,正可潜心研练两种功力的配合运用。就说:“凤妹休如此说,愚兄得来的何异于你,现在我正要专心在掌功上下工夫,有了宝剑,就会碍手碍脚,且我们被逼匆忙离山,宝剑均没带出,你身边没有防身武器怎行?凤妹不要再让了,就作为愚兄送你的礼物吧!”
凤儿见玉麟甚是心诚,倒更加惭愧,却又难掩心中喜悦,将剑接过,说:“那么!玉哥哥,谢谢你啦!”
可惜那剑没鞘,凤儿即向铁背苍龙要过一件旧衣,将剑包好,这才与玉麟别过铁背苍龙,舍舟登岸。
铁背苍龙驾舟独自回鄱阳湖,后文另有交代,此处按下不表。
且说两人上得岸去,举目一看,这田家镇好不繁华。
两人走近码头,只见过往船只,在此停靠的甚是不少,来往行人如穿梭。这田家镇本是一个大市镇,人烟稠密,长江中,东下西上的贷船,多在此停靠,这时已近黄昏,故舟只都纷纷拢岸。
凤儿最是喜欢热闹,一直在东张西望,忽见对面来了一骑驴儿。好一匹骏驴,浑身油光发亮,其黑如漆,四蹄上却又雪白,甚是矫健不群,有个名儿,叫做乌云盖雪。
凤儿喝声彩,说“好驴!”
可是再一看驴上人,却噗嗤一声,忍笑不住。只见那驴上之人,年在五六十岁,从驴背往上量,高不过二尺五寸,身子却往横里长,一头乱发,满脸油泥,这时已是春暖时节,却穿着破棉袄,那棉袄太厚,因此臃肿不堪。
玉麟也已看到了,单凭这个糟穷老儿绝不能有这么骏的驴,心中诧异。这工夫,那驴儿已来到切近,糟老儿也听到凤儿的笑声,眼一睁,玉麟似见一道电光般,从他眼里射出,就知这老儿是非常人,这时已来到街口,那糟老儿怪眼一睁之后,已又合上。那驴儿没有缰绳,糟老儿也似没驾驭它,驴儿却像识得主人心意般,已在街口走去了。
玉麟禁止凤儿再发笑,也随后进了街口。那驴儿好快,街口行人虽多,却仍四蹄翻飞,晃眼已去得远了。
两人也末放在心上,玉麟就说:“凤妹,我们且先落店再说。”
这两日来,两人均未睡眠,疲倦不堪,正行间,见路北即有一间招商客栈,门面三开间,规模不小。先前在岸边见到的那只乌云盖雪驴儿,恰恰在店外马桩上,玉麟心中一动,心说:“驴上那怪糟老儿也落在这里,我们何不也在这里住下,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人物。”
两人在门外才一站,即有伙计的上前招呼,说:“住店啦,两位,里面有干净上房。”
玉麟说:“凤妹,就是这里吧?”
凤儿道:“好,我要困得紧,是店就行。”
两人跟随伙计进店,过穿堂,见伙计奔了东跨院,那院子不大,甚是清静,大概伙计以为他们是小两口呢,故将他们领到这院里来。
玉麟要伙计开一明一暗的两间房,两人都是身无长物,进入房去,凤儿就奔了暗间。那明间其实不过是一间套屋,虽有前后之分,却无门户之隔。玉麟本想这样不便,要想命伙计的更换,却见凤儿一到床,早横身躺下去了。
凤儿和玉麟两人,在雪屏峰上时,虽然两人的年龄,已非两小无猜,但深山野居,却没那么多礼数,凤儿更是纯洁天真,和玉麟相处,全忘自己是女儿身。因此,两人随便惯了,起居不避,而玉麟对这位小妹妹,更将她当作同胞妹妹般看待。
玉麟见她确已倦极,也就不提换房之事,趁她躺在床上这工夫,他可在心中盘算,两人离开茅庐之时,是往后山寻访樱姑,并未作远行准备,两人身边分文未带。后来被离火真人逐下山来,连茅庐也未进,防身长剑尚且未捣出来,你想身边哪来银两,凤儿从未使用过银两,自然也理不到这上头。
现今唯有一法,就将他带在胸前的一把金锁,拿去换钱使用,就便为凤儿配个剑鞘。
盘算定了,即将金锁解下,见这一会儿工夫,凤儿已沉沉睡去,倒底女孩儿家不同,虽有一身工夫,却也不堪劳累,就拉过棉被来给她盖上,带上了房门,径自出店。
玉麟刚走到店口,忽见打外边来了一人,头戴六愣壮士巾,身穿蓝缎箭袖,外罩英雄氅,大环眼,胡天鼻,大嘴咧至耳根,斜肩背着一把长剑,黄色穗子飘拂在英雄氅外。
玉麟赶紧将跨出去的脚缩回,心说:“怎么这位大叔也来这里,我可惹不起他。”
来的原来是勿恶,昂着头,挺着胸。这时天已昏黑,店里尚未掌灯,而落店的客人也最多之际,伙计的没瞧见他,未曾迎接,勿恶心中可就有气了,大环眼一翻,向近门那张桌子一拍,嚷道:“汰!大爷住店来了。”
他那破锣嗓子一嚷,就过去一个伙计,陪着笑说:“大爷才来呀!你老好久没照顾小店了,我可替你留着一间干净的上房。”
伙计的一瞧他,就知他这号人不好惹,所以加倍殷勤。玉麟却不知这是伙计的生意话,忽然记起数月前在江州之时,勿恶曾夸说:“姬大叔跺跺脚,四海乱颤。”当时以为他是吹牛,这时伙计这般言语,心说:“莫非这位姬大叔真有点名声么?”
正想间,那伙计已引着勿恶向里进来了。玉麟有心招呼他,却又怕他难得侍候,挥充长辈不说,而且和他一道,别想安静得了,故赶紧闪身,隐入暗处。哪知那伙计的不将他往别让,偏偏也向东院引去。
玉麟可就急了,心说:“怕甚么就遇到甚么,这一来要躲他恐怕就不易了。”
等伙计引勿恶进了东跨院,这才出至街上,换了银子,又替凤儿剑配了个剑鞘,耽搁的工夫可就不小了。他怕凤儿醒来不见自己,故赶快往回走。
到了客栈,里面已灯烛辉煌,穿堂正是热闹的时候。玉麟脚下加劲,直奔东跨院,刚进那月洞门蓦见院子里围了一大圈人,就听一个说道:“这小子活该,他准是没存好心!”
另一个却道:“看不出,那么年轻标致的女娘们,竟把那汉子给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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