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他一手导演了巡逻兵的出现,把自己送进了监狱,那就只能证明他恨不得自己去死。这两种可能无论哪种,都只能去证明他的心肠究竟硬还是不硬而已……可是假如他也没能料到忽然发生的变故,之所以逃走只是不想被人抓到行踪而已,前面的所有猜测就要被全部推翻了。克洛德究竟是敌是友,是想放任自己的死亡还是想救自己出去,可就不好说了。
……而假如真是这样……无论他想做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都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在乎自己。
艾斯微微垂下视线,掩饰住心中的兴味。联想到之前的视线,他究竟是因为恨而在乎,还是仅仅是出自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在乎呢……?
瞳孔危险地收缩了一瞬,艾斯声音低沉、语气虚弱地开口道:“你来了,克洛德。”
克洛德的身影微微晃动。他走下一级台阶,却仍然远远地站在石阶上,静静地凝望着艾斯。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想这样面对我。”艾斯低声笑了起来,又像是牵动到身上的伤口一样,笑了一声便紧紧地皱起眉,轻微地咳嗽着。克洛德不禁又向下走了一步,却又顿住脚步,半晌才轻声道:“您可以称呼我为教士。”
“教士?”艾斯保持着举拳掩在唇边的姿势,抬眸看着他,“那么,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父爱”呢……艾斯感到有火焰在血管里灼烧。他抑制住自己直接问出来的冲动,等待着克洛德的回答。
也许趁着今天……有些问题,他可以得到答案了。
克洛德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您知道您很快就要被处死了么?”
“有多快?”
“明天。”
艾斯再次笑了起来。他目光中多了些许玩味,放弃了之前虚弱的姿态,挺直脊背坐了起来:“哦?国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嘛……那么您来这里干什么呢?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是说……”他伸出舌尖,缓缓舔过下唇,“他们认为……这种时候,我需要的不是一餐断头饭,而是一名……教士?”
克洛德颤抖了一下,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这么说,您准备好去死了?”
“死?”艾斯重复了一遍,轻声道,“不。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您可以回答一下吗?”
“您问吧。”克洛德叹息一般地道。
“我很好奇,教士,”艾斯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克洛德,“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被人告知自己是被人抛弃的,我的父母是法国人,可是他们却不愿意要我,而把我扔进了埃及人的营地里——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克洛德动了动,却没有后退:“……或许是因为,他们无法抚养你直到长大。”
艾斯唇边泛起微笑,向着他继续逼近:“因为对父母的好奇,我才会来到巴黎,四处寻找路子打听父母的下落,也因此同一名教士见面,最后落到了这种境地……可是我却不知道叫来了巡逻兵、把我送进监狱的人是谁,您知道吗?”
克洛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是上帝的旨意,你不应当去追寻她的名字。”
是她?不是他?
艾斯微微挑眉。到了这种“必死无疑”的时候,他不认为克洛德还会对自己说谎。然而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女人,纵然从克洛德身上推论的话,另一位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人很可能是他的母亲,但是偏偏据他之前打听的结果,帕盖特因为孩子的忽然失踪而发了疯,现在已经不知道人在何方了……
在墨拉奥达那样的魔法世家生活长大,艾斯很清楚女人的杀伤力,所以尽管他对男人的时候总是不假神色,对女人的时候却总是彬彬有礼的。只要他想,他就能让任何人喜欢自己。一无冤二无仇的,又有谁恨他恨到想要把他送进监狱呢?
人选一个个出现在脑海中,又一个个地被迅速排除。艾斯忽然想到了之前审讯时看到的那一抹违和的身影——穿着女仆的衣服、带着长长的面纱,帽檐下却露出了漂亮的金发,看上去十分眼熟……
知道他和浮比斯的行踪、见过他又有可能仇恨他的人……那是百合花!
艾斯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向前逼近。没想到居然是浮比斯的未婚妻导致了这一切……那么说,那天和浮比斯在山墙下所感到的窥视,其实是来自百合花而不是克洛德咯?可是凭着一名贵族小姐的教养,百合花还不至于因为他和浮比斯的亲密动作而做出这样激烈的报复举动吧……看她今天偷偷摸|摸来看审判的样子,就知道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一定瞒着自己的母亲。手段激烈却又瞒着母亲,似乎解释的理由就只剩下一个了……她在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