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唇边泛起微笑。作为一个心胸宽阔的人,艾斯向来奉行着有仇必报的人生准则。浮比斯和百合花无意中给他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他可也得好好“回报”一下他们两个才行啊……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的艾斯手里握着一颗质地纯粹的祖母绿,被反绑着双臂押上了刑车。为了以示警戒,他身上只被允许留着衬衫和裤子,发带也被解去,半长的黑色鬈发披在肩头。
行刑吏彼埃拉亲自为他脱下了外衣,并虔诚地跪在地上为他脱下了双脚的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一个凶名在外的人恭敬地服侍着,艾斯却始终神色自若,就好像即将赴死的根本不是他一样,引来了他人的侧目。狱卒安德烈越来越感到不解,总觉得这个犯人身上透着股诡异的气息……然而当他询问彼埃拉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对方却一反常态地跟他扯起了上帝,并问他知不知道关于圣人和天使的事情。
“见鬼了,”安德烈迷惑地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着相同想法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夏末吕先生特地请缨来监督行刑,趾高气昂地来到监狱里,却看见了这样一幕,心里也不禁感到了诡异。彼埃拉先生行刑的时候,他是在当场的,当时那种鞭子着肉的声音可不像是假的,可是为什么彼埃拉却忽然改变了对艾斯的态度?
他心里存疑,便在艾斯上车前叫住了他,伸手车开了他的衬衫。扣子绷掉在地上,露出了完美到可以当作雕塑家范本的胸膛——而毫无疑问地,那浅色的肌肉上落着的,正是那深可见骨的几道鞭痕。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光看血痂,这伤痕就已经足够吓人了。于是夏末吕先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骑马走在了队伍的前方。
巴黎难得要绞死一个男巫,全城的市民都因此而兴奋起来。而作为那个将要被绞死的对象,艾斯的排场也是很大的。他坐着的刑车是精心打造过的,以保证从任何一个角度都能完整地看到犯人的绝望姿态;拉车的是一匹诺曼底马,威风凛凛;押解的骑警都穿着紫色的军服,上面绣着白色的十字,十分漂亮。
虽然还不尽人意,但是也勉勉强强够了档次。艾斯也就勉为其难地上了刑车,一路接受着众多围观者的注目。
在行刑之前,犯人照例是要去圣母院进行一次死前忏悔的。刑车一路行驶着,来到了圣母院的正门前。大门缓缓开启,迎接着他的到来——而于此同时,艾斯感觉到了熟悉的注视。
——带着浓烈厌憎、却又复杂到让人迷失的注视。
手上的束缚被解开,艾斯衣衫半敞、却神色自若地走进了圣母院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金色的十字架,紧接着是列成长队的神父和祭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正是克洛德,他穿着绣着黑十字的银色祭披,随着十字架穿过高大的门廊,走到了阳光之下。
圣母院的大钟缓缓地敲响了十二点。克洛德紧紧地注视着艾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茫然,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他的脸上却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塑,在阳光下反射着不似人类的微微磷光。
围观者的喧嚣声逐渐静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禁胶着在了他们身上。今天以前,从来没有人知道一个埃及人也能拥有神祇般悲悯世人的容貌、也没有人注意过圣母院的主教竟然会有着这样一张不似凡人般俊美的脸。他们各自拥有着足够吸引人的特质,而当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时,这种特质竟然也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令人无法挪开视线的耀眼魅力……
……也许是因为阳光太过灿烂,才让他们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无论是艾斯还是克洛德,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十分冰冷,夹杂着对方到现在也不肯屈服的怒火。
艾斯手中被塞了一根点燃的黄色蜡烛,漫不经心地听着书记官宣读自己的罪名,随口回答着“阿门”。等到罪名宣读完毕,就很快到了临终忏悔的环节,刽子手的两个徒弟向旁边退去,留下足够的空间给克洛德和艾斯。
克洛德目光冷凝,声音却不禁有些沙哑:“您请求上帝宽恕您的过错和罪孽吗?”
高声说完场面话,他又微微低头,靠近了艾斯的耳际,声音暧昧低沉,一如艾斯昨晚所做的那样:“——你要我吗?现在还可以救你!”
艾斯的目光却向下偏了偏,神色古怪:“……其实你可以不必踮脚的。”
克洛德恼羞成怒,唰地向后退了一步。艾斯却抓|住他的衣袖,紧跟着他向前一步,微微低下了头,笑容戏谑:“你想要我?”
在外人眼中,这就是教士诚心规劝犯人,而犯人在诚心忏悔的场面。然而只有克洛德本人知道,在看似有距离的动作下,艾斯究竟和他靠得有多近……
冷凝的血管似乎又找回了失却的热力,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副主教苍白的面容上缓缓泛起一层薄红:“……回答吧,你要我吗?”
“这就是你思考了一晚上的答案?”艾斯轻声反问,吐息暧昧,“的确有所进步。你终于承认了自己不是爱上了我,而是对我拥有了某种宗教世俗所不允许的*。所以,你的答卷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用我的生命,换你的欢愉?”
克洛德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几乎没有办法抬起手臂,放在艾斯的头顶:“……宁可死亡,也不对我屈服?”
艾斯冷笑:“宁可说自己被*控制,也不肯承认自己在迷恋我?”
克洛德咬着牙,将手放在了艾斯的头顶:“……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