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戳破,接着说起正事儿来,“你如今有了哥儿,姑爷又升了官,自然是美满的。只可怜你二哥,几年来在工部就挂了这么一个闲职。如今珠儿意图以科举兴家,却也不得其法。你大哥身上有世袭的爵位,我也不担心,随他闹去,横竖捅不破天。只是你二哥这样,便是我去了也放心不下的。日后到了下面,竟如何同你父亲交代。”
贾敏这才转过弯来,感情母亲这是想让自家老爷替二哥和珠儿筹划筹划。要说这姻亲之帮带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就凭如今老爷的官位,又是在吏部,这官员调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因道,“母亲休要如此,竟是折煞女儿了。二位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女儿如今也是儿女绕膝,哪里还敢劳烦母亲担忧。您就吃好喝好,闲时与孙儿孙女们玩乐一番也就是了。科举一事乃朝廷大事,女儿不敢说什么。但若是二哥,如今老爷就主管吏部,哪里就不能偏帮着二哥一些了。”
贾母便笑道,“可不是,我如今老了,也没力气管他们的破烂事儿去,横竖守着宝玉就完了。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只闭着眼享清福吧。”
前头林如海跟贾赦道了喜,反倒被他恭维了几句。虽有些直白得粗俗,林如海却觉得比贾政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好多了。贾政原是被人家捧习惯了,从来都是听奉承话的,自己极少说的。如今要他面对着妹婿说出一番恭维之词来,倒真是为难他了。好在既听多了,词儿倒是熟悉的很,为了儿子也少不得腆着脸说了几句。
林如海听他意思,竟是不想让贾珠再行科举,而是想学贾琏的样子。虽说贾琏的差事是他母舅给安排的,只因他与林家过往甚密,不少人也猜测同他有关。然他之所以没插手,一是因为贾琏有他母舅安排,二则是因不想与贾府牵扯过深。若是平常亲戚往来也就罢了,一旦牵扯进利益纠葛,日后若是贾家不保,说不得还要带累林家。他即便有心提点贾琏,看来贾敏的面子上也会对宁荣二府拉扯一把,但若为此而损了林家,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劝道,“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贤侄有此才干,先弄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入部跟着学习也就是了,日后自有裨益。只是到底从科举出身更好些,岳丈当日在时不也盼着族中子弟以读书上进。唉,内兄勿急,先待我说完。今年乃是太上皇七十大寿,皇上有心大办,必然要开恩科的。九月开试,大约下月初圣旨就能下了。倒不如让贤侄再试一回。若实在不行,再另谋他法,不知内兄意下如何。”
贾政喜道,“再不想能有恩科的,既如此少不得再让他试炼一回。我原说这科举并非易事,也让珠儿安心再等下一届。只是他到底年少激进,在家时又是成天捧着的,上回落第便有些郁郁。想妹婿乃是过来人,日后还烦请妹婿稍加指点,便是他万幸了。”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林如海也答应的干脆,“内兄客气了,承蒙抬爱。如今案牍劳烦,倒是久不静心做学问了,与小辈们切磋切磋,与我倒也有益。”
贾政忙道他太过自谦等话,略过不提。一时贾珍等族人俱来齐了,便开了宴。爷们儿在前头,女眷们隔着屏风在隔间里头。远远的叫了班小戏子在那里扮上,图个热闹罢了。贾母年纪愈大愈发的喜欢热闹,看着子孙绕膝,更觉得自己福气好。
黛玉挣扎着下了地,偷摸着绕过屏风,竟是跑去找林如海了。她人小耳朵尖,早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在外头,一寻到机会就想去找父亲。贾敏等忙在后头喊着把孩子拦下来,奶妈知道自己疏忽了,又让小姐钻了空子,赶忙追过去。外头男客们听闻后头一阵骚动,还道出了什么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女娃娃从屏风旁边溜出来。好在黛玉如今年纪小,又都是自家亲戚,林如海便笑着将她揽在怀里,让奶妈回去后头伺候着。林如海教她一一的认人,从舅舅到表兄,还有贾蓉等几个侄儿。年纪虽小,辈分倒是挺大的。黛玉不认生,脆生生的学着父亲把一桌的人叫了遍。
宝玉原在后头跟着贾母坐,见黛玉出来了便百般央求老祖宗放他到外头席上。这位妹妹生的好看,笑起来跟花儿似的,他可喜欢了。贾母被他闹得受不住,因吩咐奶妈将他好生带着,另嘱咐外头的爷们儿不得调唆着宝玉喝酒,这才让他出来。
宝玉一来,黛玉便没了笑脸,心想这个讨厌鬼真是烦人,她都躲到爹爹这里来了,居然还能跟出来,真真可恨。只可惜她也奈何不得,只能窝在父亲怀里生闷气。林如海只道她无聊烦闷了,因问她是否要回后头去玩。黛玉只一味的赖在他怀里不吭声,林如海也只得由着她。
那宝玉有父亲在,万不敢造次,林妹妹又不肯看他,不一会儿便觉无趣,悻悻的回了后头不提。
又过了没多久,林家来人,说是宫里来人了,让老爷赶紧进宫面圣。林如海心下不喜,前几回让去别院他都找托词推了,如今竟是用起这样的手段了。倒是贾家众人因此愈发看重起林如海来,进宫面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且林如海一脸镇定的样子,可见是常去的。
主人家热情地送客,贾敏在后头也一点都不担心,横竖自家老爷隔三差五便会接到圣旨去宫中议事,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此时在娘家一干亲戚面前,倒是扬眉吐气了。只有黛玉被送回贾敏身边,不远处还有个贾宝玉虎视眈眈,顿觉伤感。小小的身子一挪,竟是将屁股对着众人,将脸埋进了贾敏的怀里,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第036章送画
林如海猜测君祁不过是借议事之名让他进宫,倒也不着急,回家换了身朝服才慢悠悠的坐上轿子往宫里去了。待落定了,轿夫掀起轿帘。林如海才出来便看到戴权等在宫门口,似乎真有什么急事,一见他便忙上来,拉着人就走。
那戴权脚下不停,嘴里还念叨着,“哎哟,林大人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可快着点吧,皇上也不知怎的了,看了忠顺王的密信后生气的很,没把御书房给砸了。您一会儿瞧着点儿,可别再惹恼了皇上。”
林如海想怕是西北有变,口中谢道,“多谢老内相指点。”
书房里头,原本散了一地的奏折、纸笔已然归于原位,君祁却是坐在西边的炕上,仍是一脸愤懑之色。见林如海姗姗来迟,君祁也不曾问罪,只把一封书信丢给他,一开口声音低沉的可怕,“你看看吧。”
林如海双手接过,仔细的看将起来。原也不多,匆匆几眼便扫完了,怪不得让他气成这样,那鞑靼国的王爷也欺人太甚了。
君祁指着对面,“坐吧。看来这位王爷必定要同我们刀兵相见了,只是不知道抓了人又放回来是怎么个意思。”
林如海不曾推辞,每回议事的时候书房里都少有人在的,便是戴权在的时候,也是习惯了的。只是同他相对而坐的时候,林如海想到之前的事,果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虽盼望着二人能时刻如此,抛开君臣之别,平等以待;却忘了君祁从小便同别人不一样,习惯了发号施令,身为帝王更是天下大势尽掌于他手。君祁待他已然和别人不同,远远超过了君对臣甚至是所谓至交之间的相处,他,该满足了。
因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派人将王爷和先生接回来,西北到京城一路艰险,且不知道那鞑子王爷会不会半途后悔。西北现如今有沈参将驻守,他对那一带极熟悉的,不若让他派人去接应。至于其他的,等王爷和先生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想来老国主未去,那王爷也不敢立刻篡权。”
君祁恨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鞑子的口吻可恶的很,竟不把我朝放在眼里,若真敢来犯,朕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拳下去,小炕桌发出嘭的一声,连茶碗盖都跳了起来。林如海心一突一突的,鲜少见君祁发怒,更未见过他如此发泄怒火。“皇上息怒。”
君祁突然就抓着他的手,笑道,“还要谢谢你这位前任盐政,若不是那几百万两银子,朕还没有这个底气。如今便是真的要开战,这军费也不用愁了。”
林如海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明面上里头是没有其他人在,可戴权必定在暗处观察着的,不然哪里能每回君祁一叫便出来的。可惜君祁乃是习武之人,手劲比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了太多,哪里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挣脱。
君祁笑得得意,又道,“那日给你画的画已经裱好了,过来瞧瞧如何。定是比不上你的大作的,只是我自认为也算的上是佳作了。可见这所画之人有时比执笔之人更重要,你说可是这理?”说着换了个手牵着林如海,往一旁的书柜走去。
林如海一心想着那日作画时的情景,哪里有心思听他这样的歪理。双手相扣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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