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被旁人听去都是要掉脑袋的,那公公也不敢随意揣测,只是听闻这事多少与凤昭公主搭上那么一点的关系。
凤昭公主随行出嫁的队伍已经北上,澹台宇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先让随行出嫁的队伍北上,私下里再多派出亲信暗地里寻访,把凤昭公主给抓回来,事关皇家颜面,此事决不能让天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话,不到最后,凤昭逃婚一事定然要守得严严实实不能走漏丝毫的风声。
只是,凤昭出嫁,林子清入狱。这两人本就是当朝极富盛名的两个人物,凤昭是天子皇妹,才貌兼得,是个正值妙龄尚且身份尊贵无比的女子,而林子清,当年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又是个俊秀无双在民间声名鹊起的人物,在政绩上近年来更是颇有建树,襄州饥荒一事的案子也在他的手上刚刚了结,在天下之人的口中也被传了个难得好官的名声,林参政在各地朝廷官员的眼中的名声虽然向来不是很好,与官商之流走得极近,但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官员干了实事,发放了赈灾的款项,一事不落,他就是个好官。总而言之,这两件事情发生得实在有些巧的很了,又恰巧发生在了两个足够瞩目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巧合得让有些别有心思的人在民间散播起关于凤昭公主和林参政的流言蜚语来。
民间更多有话本言道,这林参政与凤昭本是一对已经与之心许的璧人,凤昭出嫁永安侯之子,林参政意气之下,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终究招致牢狱之灾。朝廷虽多方出面,然而此间留言却终究屡禁不止,周太后更是摇头大叫几声“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
天牢,
传令的公公将林参政引到了单独的一间牢房之中,天牢里的牢房大多都是一个样,阴暗潮湿,除了正对着狱卒走过的过道里的点上的火把,半分的亮光也无。天牢里点上的火是终日不灭的,晕黄的烛火照在了墙壁上,经常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正张着嘴择人而噬的怪物的嘴,配合着天牢里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觉得分外有些的阴森恐怖。
那公公顺手抚了下自己一边的衣袖,撸平了片刻身上的鸡皮疙瘩,哆嗦一声,最后便且说道了一声,“林参政,你……好自为之。”
林子清在牢房里慢慢的四处转了一圈,神色平和,举手抬足之间不急不缓,仿佛对着周遭一片“冤枉!小人冤枉!”的鬼哭狼嚎之声置若罔闻,寻着房中的一个蒲团便席地坐下,闭眼,便再也不作了动作。
公公向这里负责的狱卒交代一声,示意他把人给带到了,就带着他的人出了天牢。那狱卒拿着哐啷作响的锁链在牢门上一绕再一锁,随手将牢门的钥匙别在了腰间,犹豫的看着这新来的犯人一副安分的样子,最后还是习惯性的提醒了一句。“给老子安分些。”
身后是一片又在叫嚷着的其他的狱卒,“开盘了!开盘了!”“老徐你手脚怎么就这么慢了。”“老徐手脚怎么变慢了,还不快些!晚上睡炕的时候落了你婆娘了吧!”
于是身后便是其他狱卒们一片极为粗鄙豪放的大笑的声音。
那狱卒啐了一口,回头说道,“就来。”临走之前,还提着脚踹上一下已经锁好的牢门,确定已经锁上无误的时候才提拉着手中点上的油灯走向了身后的赌桌。
“你也是刚进来的?”一直到狱卒都走远了的时候,隔壁牢房里的犯人看上去笑嘻嘻的戳了戳林子清的后背,林子清正好靠坐在与隔壁牢房相接壤的一边上。
隔壁搭话的入狱之人是个看上去尖嘴猴腮,体瘦如柴,脸型瞧着有些奸诈阴损的男子,见着林子清身上素色的衫子被印上了黑漆漆的手印,那男子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很快的收回手来。
林子清微微扯动了下自己一边的嘴角,便道,“嗯,刚来的。”
那男子便问,“你犯了什么事了?”
天牢是朝廷为了关押重罪犯人而设置的重牢房,一般被关进来的不是朝廷命官也都是重罪差不多快要在明年秋后问斩的犯人。
林子清道,“犯了……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的罪行。”说罢,自己最后还点了点头,似乎在做着确认,眼中微乎的几分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在朝廷之中处得久了,他似乎已经许久未曾放松过了,感觉上,似乎在这牢房之中比在外面致力于朝中内外的勾心斗角还要舒心的很多。
当然,这种突来的情绪也并不是全无缘由的,而林子清现在的情绪大多都是建立在一种他足够自信的事实之上的。
——等。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等到永安侯一反,他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落实,他才有机会出去,而在此之前,不论他向小皇帝如何频繁的进谏,兹事体大,唯一的结果就是对方会全然不作理会,不说不错,少说少错,他现在只需要等着,静观之后事态的种种发展就足够了。
想罢,林子清便是稍稍勾起自己一边的唇角,几近一闪而过的几分温和而从容的笑意。
片刻后,那男人愣了愣,又挠了挠头,说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林子清抿唇。
那男子又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林子清直直的看了那人几眼,眉角打了结后又再缓缓的松开,林子清忽而伸手指了指那人的眼睛,指尖再微微的上移,那男子的身形似乎是想要下意识的往后仰去,但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僵硬着自己的身体硬是顿上了一顿,林子清伸出的右手食指的指尖距着那人的额头不过一指之距,随即言道,“眼睛。”
那男子眼神微闪了片刻。
林子清道,“一个人的脸皮,身形胖瘦高矮再怎么变化,却只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那便是两眼之间的距离。”
听罢此言,男人的神色便是已经变了。男人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原本脸上市侩狡诈的笑容便已经变得……变得极为的慵懒和从容来。男人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官场中人,却还是个易容里面的行家。”顿上片刻,又道,“你认识我?”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即使他是个会易容的大家,也不会一时之间立刻瞧出这个易容之人,更不会去注意他双眼之间的距离,除非……他早就已经认识过这个人,并且,是一个极为熟悉的熟人,一个老朋友。
男人伸手将触在他额前不过一指之距的手指之间挡了下来,触手是一片暖玉一般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