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手架下的少年

    记忆中，那正是穿着厚厚的棉衣都觉得手脚冰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使这座南方的小镇在一夜之间筱然变冷，迎面扑来的也是阵阵寒气。

    那天上午，我因急于去查一笔款，匆匆忙忙往数百米之外的信用社赶去。熟悉的街道两旁，各式店铺和住宅楼鳞次栉比；稀疏的单车和行人偶尔从我身边经过，但都象是躲避什么似的，使冷落的街道更增添了冬日的严寒。我加快脚步，只想快去快回。

    忽然，我的目光被眼前一个景象所吸引：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上，纵横交错的脚手架宛若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几个正在劳作的民工中，那个少年特别引人注目。他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运动衫，衣袖原本镶嵌着的两条白色的饰带已经断断续续不能成行；下身是一条也已分辨不清颜色的单裤。那身衣服出奇地短，以致他双臂上举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双胁，赤裸的脚踝也无法藏匿在裤腿或那双污浊的球鞋里，瘦小的身子在紧裹的衣服里越发显得单薄。他正举着一桶水泥，试图递给他上方的那位大汉，尽管他很努力地向上举着，但似乎总也举不到位，桶中的水泥稀稀拉拉地往下掉，滴在他的脸上、身上。后来，还是那位脚手架上的汉子猫下腰才从那少年手中接过盛满水泥的桶，少年也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滴落的水泥，一边去装另一桶。那是一张稚气得让人难以忘却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却不能掩饰住他的疲惫。那白晰的皮肤，弱小的身影，让我实在不愿将他与这高耸的脚手架联系在一起。我几乎驻足，想做点什么，然而，我却只能无奈地继续往前走。

    回来的路上我心情异常沉重，我无法将视线再次投向那座脚手架、投向那脚手架下的少年，但那双眸、那身影却让我久久地挥之不去。在这花季一样的年岁里，他却用贫脊的双肩承载着超负荷的责任，那双眸子也分明满溢着过早的苦楚。我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揪紧，双腿逃跑似地飞奔回办公室，不为那冷风，只为那双眸子。

    19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