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与贾诩极自然地对视一眼,皆觉妥当:“可。”
燕清极不喜车舆,嫌那不仅颠簸得能叫五脏六腑纷纷移位,还行得极慢,因此当贾诩慢吞吞地上了吕布专程为其准备的车驾,欲邀他一起时,他道谢婉拒,翻身上了来时所骑的那匹白马。
这马来自西凉,还是尸体被满怀怨怼的长安百姓踩得稀烂的董卓不久前所赐给吕布的,因它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脾气也颇温顺,倒称得上稀罕漂亮,被吕布昨日在校场上无意中见着驷马的牵着它,就一下瞧上,立即送给不爱以车舆代步的燕清了。
吕布瞥了燕清一眼,若有所思。
于董卓书房里捣鼓出的那些,无论是绝迹古籍,名家字画,还是笔墨纸砚,燕清都不感兴趣,倒是检查过后,诚心推荐他该取哪几件送予贾诩,惹得想见他惊喜交加表情的吕布好不扫兴。
平日送他再多金珠玉帛,也只是感激一笑,就宠辱不惊地放到一边去了,无欲无求得如谪仙一般。
似乎就前晚的赐浴,和这匹勉强能称得上良驹的马稍微得他喜爱一点,但也仅限如此。
马还好,那浴池总不能挖了带走,赐给他吧?
吕布有些犯愁,不由得苦思冥想了一会,倒忽然记起那歌伎貂蝉来了。
于是满脑子豫州局势,脸色严峻的燕清,就毫无心理准备地听见他的硬汉主公,给冷不丁地八卦了一句:“重光既未曾婚配,可有心仪之人?”
燕清被生生震掉了思路,无奈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一本正经地回头看着他的吕布:“……自然未有。”
因这话来得太唐突,燕清险些以为吕布下一句就是想将他那个子刚到他腰部的女儿吕玲绮嫁给自己,心里还有些紧张,结果吕布沉默许久后,只面无表情地答了个:“噢。”接着就扭回头去,再没看他。
似乎真就只是心血来潮,随口问个答案,却无故害他虚惊一场。
燕清暗暗地磨了磨牙。
讲真,这人有时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吕布的部从皆是精锐骑兵,日行百来里不在话下,天刚黑透,就从未央宫回到了郿坞。吕布也不下马,急吼吼地去找高顺问进展去了,心情颇好的贾诩则邀燕清去他房里坐坐。
燕清欣然前往,跟他手谈了几局,双方却都未尽全力,因为主要还是贾诩想找他问询吕布军中的情况。燕清毫不藏私,一一奉告,至晚膳过后才离去。
他本想着回房早点安置,却鬼使神差地拐去了内堂,跟守在外头的卫兵点点头,便得了许可进去,翻出吕布的舆图来,一边仔细研究,一边与记忆里的东汉末年的地图做对比。
他脑海中还想着前几任豫州刺史的事。
无论是演义,还是三国志在此上的描述,都有些语焉不详:先是响应了曹操所发檄文的豫州刺史孔伷,堂堂一州刺史,竟于两年前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连死因也很是含糊,不知到底是被卓将所杀,还是突发疾病而死;接着有说是袁术的部下公孙越接任,也有说是袁术荐孙坚做的,无论如何,俩都没做多久,就因袁绍袁术这俩兄弟反目,导致公孙越被杀,以反董卓联盟盟主自居的袁绍又一厢情愿地委派了会稽的周昕来夺位;彼时正在前线奋战的孙坚万没想到这兄弟阋墙的战火还能烧到自己头上,无端端被釜底抽薪了一记,以至于断了粮草,愤而反身攻打了周昕,一下将其赶跑,这豫州刺史的头衔就回到了他的头上;然而孙坚也是个脾气刚烈的,武勇有余,然半点受不得激,得了玉玺偷偷返回的途中吃了黄祖算计,成了个英年早逝的主。
豫州的归属在多次旁落下,就是如此混乱,又被各路人马打成了筛子,是以王允想也不想,就哄天子应了吕布欲亲自带兵平复豫州,又想做那烫手山芋之地的刺史的请求。
燕清之所以劝吕布先将屯兵的根据地定在豫州,可是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是在他看来,最适合目前的吕布的发展方式了。
一是为了颍川郡内庞大的人才资源,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郭嘉郭奉孝,又不似扬州富庶惹眼;二是可暂避袁绍曹操锋芒,在羽翼丰满前不贸然参合进河东之争;三是万一有突发状况,便于赶去救驾,省得有诸侯玩曹操在史上那一套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是离明年袁术败在曹操手里之后所逃去的扬州也足够近,方便届时发兵,趁火打劫一锅端。
玉玺他们不适合留下,但可完璧归赵,做礼物送还小皇帝,既可全忠烈为汉之名,再找龙颜大悦的刘协换个扬州刺史的官职,定不是桩难事。
不过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如今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但最起码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把毒士贾诩骗到了帐下,离郭奉孝还远吗?
——啊哈哈哈。
一想到这点,燕清就有些兴奋难耐。
等洗浴完的吕布大步流星地走进本该空无一人的内堂,想翻出那张偷藏的画像看几眼时,就见到他似仙人般超脱出尘的燕清先生只穿着件雪白的里衣,咕噜噜地在软毯上打转,很是浑然忘我。
“……”
吕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半晌才僵硬地眨了一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燕清临机应变的能力非同凡响,当下就很自然地停下了翻滚的动作,利落地翻身坐起,一手优雅地撑在毯上,头尽管还有点晕,却很从容地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微笑着道:“主公来得正好,清有话想同您说。”
吕布神色莫测,喉结滚了一滚,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燕清若无其事地披上外衣,若不是他的发丝还有些凌乱,里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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