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

    北大学生张一得在暑期的时候，有一个地方要去。

    他利用自己平时辛辛苦苦写稿子赚来的稿费，在王府井买了一块手表和一盒点心。带着礼物，他走上了长长的列车的第十二车厢。

    为什么要选择这第十二车厢？当年有一个身体单薄的人就曾经坐着这个车厢，来到了北大校门口照了一张相。

    列车飞速地奔跑着，提了速的火车仿佛理解张一得此刻的心情，恨不得化作一只翱翔的雄鹰飞到那片丛林山峦中的小学校。车窗外晃动的景色，令人目不暇接。车厢内，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顽皮地跑来跑去。

    那个孩子就是自己！

    一得突然有些困惑，那个孩子怎么会是自己？自己的爹娘在给公社拉秋粮入库的时候，由于天下了点雨路滑，二老的车子溜到了悬崖下，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拥抱自己的机会。

    自己那个时候还小，不懂得父母的离开是永远的，以为那是短暂的离别，因为自己脑海里依然执著地保留着父母的疼爱和笑容。有位阿姨，不准确地说是一位老师，她以女性的温柔，抱紧了你。从此，你的嘴里喊出的是老师妈妈。

    老师妈妈毕业于某市级师大，她本来可以考上北大的，可是她当时的志愿没有报北大，她觉得北大的校门是龙门，她这只小鲤鱼能跳过去么？高考的分数揭晓了，能去了北大，然而她只是遗憾地笑了笑，那笑中分明有几分苦涩，分明有太多遗憾。

    老师妈妈经常抱着小一得，神往地望着北方那个国旗升起的地方。

    学校的教育设施落后，老师妈妈没有埋怨，因为这里是她的故土。老师妈妈自己做教具，教学生许多课外的知识。小学二年级的一得，懂得了地球是圆的，从月球上肉眼看到的是中国的万里长城，中国最好的大学是北大，中国最美的城市是北京。

    老师妈妈的女儿留学在德国，因此她所有的母爱就悉数给了一得。老师妈妈手腕上有块好手表，那是宝贝女儿从德国捎回来的。老师妈妈有了空闲的时候，总会瞅着这块表，希望的眼神穿越了层层白云，在蓝丝绒的天际飞翔，思念女儿的心儿飘落在西欧大陆。

    一得在老师的悉心照料下，聪颖的天性获得了最大限度地发挥，他可以跳级，小考全县第一。

    到了县城中学学习，虽然离开了老师妈妈，但是他总会收到被他人转交的老师妈妈捎来的钱物。中考，张一德还是名列前茅，考上了重点高中。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一得就像一只蝴蝶飞到了老师的身旁。老师的笑容就是盛开的荷花，任张一德忘情的在她的身旁飞舞。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张一德在一次体检中被诊断有了肺炎。老师妈妈听说了，特地赶来，背来了很多的营养品，那是平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得的脸上挂着幸福的泪水。望着老师渐渐远去的身影，一得的心里难受。为了节省车票，老师徒步走三十多里路。

    那个礼拜天，一得回去看望老师妈妈。老师妈妈在床上躺着，嘴唇干裂，声音嘶哑。桌子上有一份死亡通知。老师的女儿在回国的途中，飞机失事了。一得看到老师绝望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凉。他给老师做了饭，端了过来。老师的爱人在外地搞桥洞建设，还没有到了回家的日子。

    饭碗里升腾的气儿渐渐地少了，老师从那个时候就种下了胃病的种子。

    高考的时候，老师妈妈根据张一得的成绩，鼓励他报考北大。通知书送达的那天，老师妈妈的脸上前所未有的灿烂，她在女儿的遗像前站立了很久。自己的女儿尽管当年的成绩也不错，但是与北大还是失之交臂，如今，这个争气的娃子考上了北大。

    那天，老师爸爸回来了，专程赶回来的，他带回来了学费。

    临上火车的时候。老师妈妈眼里闪着泪花地说：“一得，你要坐在十二号车厢。呶，给你这块手表，记住，时间就是生命，要奋斗，要拿最好的成绩！”

    火车开动了，老师的身影被抛在了身后，然而，在一得的心底，老师妈妈一直站在那个月台。

    老师的来信一封接着一封，一得每次接到来信，都让班里的同学们羡慕。每一封信都是那么的热情洋溢，充满着希望的祝福。

    马上要毕业了，一得要赶回去，问讯一下老师妈妈分配的志愿。

    到了，火车停在了那个熟悉的月台。老师妈妈没有站在那里，那可是老师妈妈时常站立的地方。老师爸爸像一尊佛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列车席卷的空气浮动着零乱的花白头发。

    老师爸爸一路无语，陪着一得回到了家。老师妈妈呢？老师爸爸的眼里含着泪花。

    我的老师妈妈呢？告诉我，我的老师妈妈呢？

    老师爸爸拿出一封信，字迹模糊，落款日期是四个月前。

    一切都明白了，自己最后的三个月接到的信都是老师爸爸模仿着老师妈妈的笔迹给自己写的呀！老师妈妈的胃癌晚期疼得那里捏得起会说话的笔！即使弥留时候，老师妈妈都没有让自己知晓她的病情。

    一得回学校的时候，依然是十二节车厢。他希望自己继续着老师妈妈未完的事业，所以他在自己的分配志愿毫不犹豫地填上了那个熟悉的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