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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真的会停留,过去真的会过去,未来真的会到来吗?
我是小艾和沈映生活的旁观者,我也成了我自己、成了生命的旁观者。我这一粒微尘还在漂浮着,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我回到了那画着雄狮图案的木门前,回到了沈映的别墅门口,回到了那电子锁锁住的门前。我推开门,所有的门,四面墙壁倒塌,天花板碎裂,我看到一间间欧式复古装潢的房间,一具一具现代极简风格的家具,一面又一面挂着八块屏幕的墙壁,它们一个套住一个,一个从一个中抽离,一个吞食一个。我像掉进了万花筒里,我长出了无数只手,无数双眼睛,我的视觉被无限地拉长,一切声音都很远,我的灵魂在经历什么?它要去哪里?我会去哪里?
突然,我四周一黑,我来到了那张石床前。
四周又很亮,洞穴里不可能这么亮,只有舞台上才有这么亮的灯光。一个穿铠甲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像沈映。我有些记不得沈映的长相了,他很高,英俊,他会害怕。他经过我身边,我回头看,一个穿战袍的男人躺在石床上,他戴着面具,穿着闪着光的战袍,我想那面具一定是金色的。我明白了,穿铠甲的是将军,戴面具,穿战袍的是蛮王,在这洞穴舞台上上演的是那个古老的传说。
将军一剑刺死了蛮王,蛮王的面具掉了下来,他长了张和小艾一模一样的脸。他看着我,我脚下的地面融化了,像黄金在融化,涌起巨流,我被吞没了,我逆流而上,脱胎换骨上了岸。我来到了世界最初的平原上,我呼吸着最混浊的空气,我脚踩在最粗粝的沙石上,我做着未来几亿万个灵魂都必须做的一件事。
我等待着我人生中的第一个黑夜。
我无所畏惧,我无所不能。
直到那黑夜降临,我去寻找火,我去寻找果腹的食物,我发明武器,我杀死动物,茹毛饮血,我恐惧着,我钻进洞穴,打造石床,生起火堆,我在石床上看着四周的墙壁。我又在等待了,我还需要等待什么呢?
我等待下一个恐惧来敲响我的心门。
那恐惧如约而至了,它从黑暗中过来,靠近我。
听,它的脚步那样轻,那样容易错过。
闻一闻,它的气味那么别致,独一无二,绝不会忘记,它让你心发痒,让你口干舌燥,让你渴望,叫你依赖,非它不可。
看,它有最倔强的眼神,它有最驯服的姿态,它不轻易低头,它需要你配合表演。
但你也可以听不到它,闻不到它,看不见它,你可以从未拥有过它。它可能永远不会来到你身边,它可能会寄宿在两具不同的身体里,他们寻觅,他们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恰好是灵魂能契合的距离。
我又回到那放生池前了,别墅烧起来了。
我想,天福宫的那场大火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好多碎屑,好多粉尘,像许多闪光的虫扑向空中,像要从这堆火里诞生出太阳。
我想,我没有爱过小艾。
我掉进了我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我以为我爱他,我为自己追寻肉欲寻找了一个借口。沈映说的没错,谁能在自白的时候不偏袒自己,不为自己说两句好话,不粉饰下自己鄙陋的人生?
我只是一个俗人,我亦不能免俗。
我的灵魂又震颤了下,我眼前的画面在抖动。假如我这样偏袒自己,这样保护自己,那我所回忆的,我所记得的事情它们真的发生过吗?我的潜意识会篡改我的回忆吗?关于小艾,关于沈映,关于小艾看我的眼神,沈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小艾真的那样看过我,对我笑过,他们真的和我说过那么多他们的过去吗?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们的故事?
还是他们也有疑问,他们需要一个人来解答,所以他们尝试一个又一个游戏,关于性,关于爱。
我完成了他们的期待了吗,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了吗,他们还会继续找下一个关明智,下一个大卫来游戏吗?
我想起那夜视镜头下的视频了。沈怀素离开后,小艾睁开了眼睛,看着镜头。
是谁把刀交到了谁的手上,是谁允许谁大开杀戒,是谁在操纵着谁?我忍不住想,如果小艾没有理会沈映,如果沈映把他和王韵美的照片贴满了小区,小艾带着王韵美和艾杉杉离开了玉松……
我的视线抖动得更厉害了。
我要走了吗?因为我想明白了一切,所以我迎来了我的终结了吗?原来这才是最终的超脱。
让我走吧。我想作一粒微尘,去那座洞穴,落在那石床上,我想等待百年,千年,我想,那一个又一个人来到那里,那一个灵魂来到那里,坐下,休息,等待。
我试着闭上眼睛,我能闭上眼睛,可我眼前浮现的是一段录像的尾声。
小艾和沈映坐在窗台上,那必定是一个最温柔的时刻,他们在聊天,传递着,抽着同一支烟。小艾对沈映说:“我有过一个妹妹,她小时候被性/侵过,”他顿了顿,“她被性/侵了。”
小艾抽烟:“我一直都知道。”
沈映耸了耸肩:“我爸吸毒,我妈一直都知道,她还让我和他单独相处。”
小艾又说:“我妈问我,她说,连你都不要我了吗?妈妈那么爱你,所有营养都给了你,妈妈只有你了,你难道不爱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