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封大太太越想越气,噼里啪啦说道:“可不是嘛,这珠子叫随侯珠,最开始在随侯手里,然后随国被灭了;后来到了楚国王宫,楚王将它赏给了最受宠的公主,可是没多久楚国也被灭了,公主下场凄惨,横死他乡;便是秦始皇那么硬命格的人得了它,同样难逃亡国。君王公主都镇不住它,何况平民百姓呢?随侯珠前一任主人原是商户,得到它后没多久被害得家破人亡,如今它又辗转到了我们家,怎么能是吉兆?”
“大嫂,当着王妃的面,你说什么浑话?”封二太太沉了脸,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咒谁死呢。”
大丫鬟宝珠负责传菜,她看大太太、二太太果然闹起来了,忙圆场道:“太太,您这话就说岔了。随侯珠本是最吉祥不过的物件,乃是灵蛇报恩之物呢。”
“哦?”明华裳更好奇了,转向宝珠,“此话怎讲?”
宝珠是封老太爷身边的人,替老太爷打理财物,很多封老太爷都记不清的东西,她能准确说出在哪,因此府中人都给她三分薄面,宝珠也能在主子面前插话。她娓娓说道:“传说有一年随国的君主随侯出门游猎,在路边看到一条受伤的蛇,随侯心生恻隐,命人给蛇包扎,放归草丛。没过多久,他梦见一条蛇衔着夜明珠来到宫殿,说它乃龙王之子,感谢随侯救命之恩,特来报恩。醒来后随侯便发现烛台上多了一颗夜明珠,正是随侯珠,因为此珠是蛇衔来的,又叫灵蛇珠。寻常珍珠鸽子蛋大的都罕见,若非出自龙宫,哪会有这么大的明珠?”
明华裳笑着鼓掌,道:“有道理。没想到宝珠如此博学,连这些典故都知道。”
宝珠抿嘴笑了笑,说:“奴婢不过跟在老太爷身边,多听多看了些,不敢当王妃的赞。”
封二太太暗暗乜了封大太太一眼,同样附和着说吉祥话。封大太太不忿,低声嘟囔:“蛇这玩意最是阴晴不定,忘恩负义,它吐出来的东西,邪门的很。随侯珠的主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爱信不信,反正也传不到我手上。”
明华裳听到了封大太太的嘟囔,只做不觉。她被迫卷入封家两房内斗,听两个妯娌指桑骂槐,实在心累。幸好李华章很快来接她了,明华裳松了口气,告别封大太太、封二太太,跟着丫鬟去找李华章。
李华章见到她,抱歉道:“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府吧。”
明华裳摇摇头:“无妨,封家本就是我要跟来的。怎么样,封老太爷那边的防卫布置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华章指向前方一座三层阁楼,说,“那就是摘星楼,铁匣已搬入三楼了。我亲自检查过,摘星楼唯有一个出口,再无他路。出口十二个时辰都设了巡逻,除非他们家出内应,否则盗贼不可能混进来,混进来也没法带走东西。”
明华裳点头,稀奇道:“所以那位所谓盗圣到底为什么要提前下帖子呢,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怎么偷宝物?”
李华章淡淡道:“二十年过去了,他是否活着都不好说,谁知是真是假。说不定有人想借他的名义搞事,就在三天后,等一等便知。”
第181章摘星
商州难得见新鲜事,突然发生消失多年的盗圣重出江湖,并且指名道姓告知三日后要来盗宝的事,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不出一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封家和那位神秘的盗圣。
而封家严阵以待,不断招募侍卫入府,无疑又给这个话题添了把火。在众说纷纭中,初一、初二平平稳稳地度过了,转眼到了十二月初三,盗圣信上说要来取宝的日子。百姓八卦的热情越发高涨,一时间封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知道,这位盗圣是何许人也,今日能不能从围成铁桶的封家盗走宝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盗宝就不再是一件治安问题,而成了官府的信誉问题。李华章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他只能加强城门守卫,严密安排巡逻,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封家里也是草木皆兵。封老太爷为守住至宝,花大价钱聘请镖局护院,甚至请来好几个江湖人士守在摘星楼外,监察巡逻日夜不休,三楼乃是名副其实的连只苍蝇都接近不了。因为封府里有江湖人士也有朝廷官兵,封老太爷怕出岔子,同样给李华章送去请帖,请雍王十二月初三这日来封家坐镇。
明华裳很想看看妙手空空今夜要如何施展神通,和李华章商量后决定两人一起过来。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眨眼到了黄昏。天色渐暗,李华章将府衙的事情安排好,和明华裳一起往封家赶去。
封老太爷得知雍王、雍王妃来了,大喜过望,亲自带着人迎出来:“老朽见过雍王、雍王妃。劳烦王爷、王妃为府上丑事奔波,老朽实在惭愧。老朽已命人准备好筵席,您今夜的下榻之地也收拾好了,这是老朽请名家高价建造的江南园林,今年刚交工,还没人住过。王爷您看,您是先去别苑休息,还是先去用饭?”
李华章推辞道:“封老太爷不必客气,我们是用了晚膳后过来的,不用麻烦,我们住客房就好。”
“哪怎么行。”封老太爷忙道,“为了盗贼的事封家几次麻烦雍王,老朽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今日王爷阖家莅临,若招待不周,老朽罪过就大了。”
李华章拾阶而上,冷淡道:“我是刺史,捉贼是我分内之事。今日哪怕不是封家,只是一户普通百姓被盗贼恐吓,我也会亲自来捉贼的。封老新修的园林还是留给您自家人住吧,我和夫人住客房足矣,条件无所谓,但一定要离摘星楼近。”
李华章冷下脸的样子颇有威慑力,封老太爷心道不愧是皇子龙孙,这份从容不迫却说一不二的威仪,是民间富户无论花多少钱都养不出来的。封老太爷笑了笑,不再自讨没趣,道:“雍王高义,老朽钦佩。管家,快去为雍王、雍王妃收拾住所。”
管家忙领命去了。李华章没在意封老太爷的奉承,他目光扫过四周人群,问:“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未曾。”封老太爷道,“王爷放心,摘星楼一直派人守着。您二位奔波辛苦,老朽已备下热茶,请王爷王妃稍作休息,客房很快就收拾好了”
李华章既然来了就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他扶着明华裳进门,道:“封老有心了,但我不亲自看着不安心,先去摘星楼吧。”
这是明华裳第一次进摘星楼,楼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群明显是习武之人的家丁绕着摘星楼巡视,人手远比她第一次进封家时多。封老太爷拄着拐杖停在入口前,对着把守队伍示意:“这是雍王和雍王妃。”
商州不比长安规矩大,明华裳没有戴幕篱,对着守卫点头笑笑。为首之人看着江湖气颇重,鹰眼缓慢扫过李华章、明华裳,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雍王,久仰久仰,请。”
李华章神色不动,淡淡颔首,越过看守朝摘星楼走去。摘星楼占地广阔,高达三层,楼梯却修得又窄又陡,明华裳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李华章走在前方,始终扶着她的胳膊,说:“小心,注意转弯。”
最后几节台阶,李华章率先登上楼层,回身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上来。明华裳终于落到平地上,她松了口气,道:“不愧叫摘星楼,爬上来可真不容易。”
封老太爷腿脚不好,落在后面还没上来。明华裳趁空打量周围,只见楼上软它几案,烟罗细软,一应俱全,收拾几身衣服都能直接住人了。此刻帷幔都绑在柱子上,四周窗户打开,保证视线内一览无余,最显眼的空地上,放着一个沉重的铁匣。
铁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色泽略有暗淡,上面绘着简单的花纹,看起来有种冷硬的古朴感。但最吸引明华裳视线的,还是铁匣正面那些大小不一的齿轮。
明华裳悄悄问李华章:“如果转错了机关,这个匣子真的会射出毒针吗?”
李华章看到明华裳跃跃欲试的眼神,无奈道:“别什么都好奇,听封老说,这是他当年买到随侯珠后,高价请墨家传人定制的藏宝匣。他每年都会检查里面的机关和毒针,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错。墨家机关不可轻视,你可不许乱来。”
“我知道。”明华裳乖巧地应下,心中颇为遗憾地想,可惜不能把它搬到玄枭卫里研究,她还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封老太爷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地上楼,他看到明华裳打量铁匣,问:“王妃可是想看随侯珠?”
明华裳听到忙摆手:“不不,我只是爬楼累了,随便盯着东西发呆,封老莫要误会。”
“正好老朽也要检查里面的随珠,不妨事。”封老太爷对宝珠说,“扶老朽过去。”
封家的两个儿子也跟在后面,封锟闻言忙要上前代劳,被封老太爷拒绝了:“让宝珠来。”
封锟当众被拒,脸色讪讪。宝珠应声,低着头从封锟身前穿过,搀扶封老太爷往中间走去。
封老太爷速度很慢,实木拐杖敲在楼层上,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笨重的响声,宝珠弯着腰,始终平稳扶着封老太爷,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封老太爷走到铁匣前,封锟见状踮起了脚尖,恨不得脖子能像蛇一样伸缩,可惜宝珠从旁边拉开屏风,完全挡住了封老太爷的动作,封锟见状恨恨拍了下手。
宝珠垂手站在屏风前,仿佛无意为之,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坏了大郎君的盘算。李华章和明华裳对封家的宝物没有兴趣,虽然有屏风遮挡,但他们两人还是走到窗边眺望,主动避开了封老太爷输密码。
一阵齿轮转声过后,咔得一声,机关打开了。宝珠如能未卜先知一般收回屏风,转身帮封老太爷推住铁匣盖子。封老太爷颤颤巍巍拿出里面的檀木盒,打开,月照般的光辉霎间盈满楼阁,封老太爷满意颔首:“随侯珠还在。什么盗圣,依老朽看,不过狗苟蝇营之辈。”
封锟贪婪地望着随侯珠,封铻袖手站在旁边,神情平淡,看不出多少在意。李华章为了避嫌,拉着明华裳远远站在窗边,见随侯珠无误,便说道:“既然随珠没事,就先收起来吧,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勿要被人钻了空子。”
封老太爷道:“雍王说的是。不过,贼獠敢夸下海口说子时出现,老朽偏要会他一会,让他知道,我们封家不是好惹的。宝珠,不用收拾了,今夜我留在这里,亲自看着随侯珠。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