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请几个高僧道士过去,您可不能以身犯险。”
明华裳说:“没事,便是真有鬼神,在商州境内害了人,也必须给个公道。我既然是刺史夫人,刺史不在府衙内,自该我出面。进宝,你们守着府衙,卞恺,你把所有人都叫上,随我一起去封宅。”
明华裳平日里和善爱笑,但认真起来,和李华章一样说一不二。众人劝了片刻,明华裳丝毫不为所动,丫鬟和侍卫们没办法,只能按明华裳的吩咐去做。
刚离开不久,刺史府的马车再一次停在封府门口。封府里现在已经是一团乱,短短三天内,封家的三个男主子都死于非命,管家不知所踪,一时人心惶惶,众人都觉得定是封老太爷买下随侯珠,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为封家带来了诅咒。
再这样下去,整个封家都要死光!
下人们抱着财物在宅子里乱窜,好几次差点撞到明华裳。宝珠听说明华裳来了,忙赶过来迎接:“奴婢参见雍王妃。这么晚了,雍王妃怎么来了?”
“封家又发生了命案,官府怎么能坐视不理?”明华裳问,“报案人在哪里?”
宝珠叹气:“在摘星楼。”
宝珠带路,侍卫开道,明华裳很快找到李华章留在封家的衙役,就是他最先发现封大郎死了。衙役看起来吓得不轻,李华章命他们把守案发现场,今夜他执勤时,隐约听到楼上有说话声。他带着刀上楼一探究竟,发现封大郎封锟躺在三楼,脖子上被捅了个洞,汩汩流血。衙役不敢大意,赶紧让同伴回府衙禀报刺史。
明华裳站在三楼,封老太爷的躺椅孤零零摇晃着,而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几个时辰前还志满意得的封大郎横在地板上,已气绝身亡。他喉管被刀割破,红得发黑的血从脖子流到地面,滴滴答答顺着木板往下渗。他眼睛大睁着,双手向上抓握,仿佛在和天争什么。
明华裳问:“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属下见又死了人,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就去唤人了。”
“期间有人靠近过吗?”
“没有。”衙役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王妃,他们家着实有些邪乎。属下一直守在楼下,一晚上明明没有任何人靠近摘星楼,不知道为什么封大郎就会死在楼里。会不会,封家真的有诅咒?”
衙役们也算见惯生死,但面对此情此景,都有些瘆得慌。是啊,要不是诅咒,怎么解释在卧房里睡得好好的封大郎凭空出现在摘星楼,莫名其妙死了?衙役发现尸体的时候血还是热的,却完全看不见凶手。
唯有诅咒,才能解释封家这一连串怪事。
风从窗口吹进来,火影在地板上飞快晃动,一股阴气附骨而上,精致华美的花瓶桌椅静静矗立着,在变幻的光影中透出一股奇诡森寒,仿佛这本是鬼住的屋子。衙役们想到这一楼死过两个人,不知不觉都汗毛林立。一个衙役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王妃,快子时了,听说子时阴气最重,不如我们等天亮了再来看?”
在场衙役各个人高马大,此刻东张西望,胆战心惊,竟不如明华裳镇定。明华裳不相信诅咒会杀人,随侯珠乃天生地养,造化倾注神秀之灵物,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枚明珠,就害得一个家族家破人亡呢?
随侯珠不会这么恶,只有人心,才会如此恶毒。
明华裳没有回衙役的话。她摒弃杂念,一寸寸扫过三楼。
她上次来三楼时,封老太爷的尸体已经被运到府衙,李华章怕破坏现场,没让人移动现场摆设,只在上面贴了封条。所有东西都待在最舒服的地方,屏风错落有致,家具干净整齐,躺椅上放了靠枕,刚好契合背部曲线,睡在躺椅上,不用起身就能拿到茶盏,一抬头就能看到藏宝匣,如果要站起来,抬起右手就能够到拐杖。
可是现在,拐杖的位置变了。之前拐杖放在躺椅右侧,现在到了躺椅左侧。屏风的位置也变了,往外移动了寸许,地上有泥,后方箱笼锁眼没合上,帷幔也被弄乱了。
在衙役等人看来,三楼什么都没少,分明没有变化,但在明华裳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空间。
宝珠见明华裳久久不说话,试探问:“王妃,楼上太冷了吗?奴婢这就让人给您搬火盆来。”
“不必。”明华裳拒绝,她从衙役手里接过火把,慢慢走到封锟身边,用火光照尸体。
众人看着这幅场景都有些害怕,宝珠试道:“王妃,您在看什么?”
明华裳不语,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来人,把这块木板撬开。”
衙役们不明所以:“王妃,这是通铺的木板,没法撬。”
“不,这里有暗道。”明华裳指向地板上的血迹,“其他地方血都是淌着的,唯独这条木板上的血迹是流下去的,这下面一定有问题。”
衙役们在地板上敲打,明华裳等得无聊,捡起鸠杖来回把玩。身后忽然传来衙役惊骇的声音:“王妃,这下面真的有东西!”
明华裳回头,封锟头朝向的地方竟真的抬起一块木板,下方露出一个黑不见底的洞。高窄陡峭的台阶连着洞口,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
衙役拿着火把往下望了望,莫名感到胆寒:“王妃,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得问封家。”明华裳回头看向宝珠,“宝珠姑娘,摘星楼为什么会有密道?这下面通向哪里?”
宝珠瞪大眼睛,也被这条密道惊得不轻:“王妃恕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内院的丫头,仅管老太爷房里细软,实在不知道府里怎么会有一条暗道。”
明华裳神色冷静,有条不紊道:“既然三楼有密道,那就说明摘星楼定有其他入口,不一定非要通过正门上楼。所以守卫明明没有看到人靠近,凶手和封锟却已经通过密道上楼。他们不知道特意约定还是意外相遇,总之在三楼碰到了,就是守门衙役听到的说话声。但两人可能发生了冲突,凶手将封锟一刀封喉,通过密道逃走。衙役上来后只看到尸体,才会以为封锟是凭空出现的。”
明华裳眼睫微敛,低声道:“这么看来,初三那日亥时后,未必没有人上楼。”
旁边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明华裳打住思绪,说:“现在还不着急想这个,来人,拿烟来,看看这条密道通向何方。召集封府里所有人,如果有人不肯来,一律以疑犯论处。”
明华裳发号施令时冷静从容,十分有震慑力,众人连忙照办。官兵在楼上用烟熏暗道,宝珠去各院召集封府主仆,明华裳则往集合的正厅走。但摘星楼的楼梯实在太陡了,明华裳只能拿着封老太爷的鸠杖,小心翼翼下楼。
封大太太、封二太太正被诅咒吓得惶惶不安,突然听闻雍王妃来了,让所有人去正厅。她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得照办。等她们换了衣服上了妆,带着众多丫鬟婆子到地方时,其他院的奴仆已经集合完了。
明华裳坐在主位,封大太太、封二太太一左一右落座,宝珠垂着手站在侧面。封二太太眼睛都是肿的,问:“雍王妃,都这么晚了,您叫我们来有何贵干?”
明华裳扫过人群,对坐在一边抹眼泪的封大太太说道:“大太太,节哀。我们本来给封大郎留了护卫,但大郎说封府的家丁足以护他平安,不用官兵跟着,我们就没有强求。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惨案。大太太,封大郎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封大太太昨天还在幸灾乐祸封二太太早早做了寡妇,没想到转眼就轮到她。她捏着帕子擦眼泪,说:“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丫鬟吵醒,说是大郎死了,我这才发现大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明明大郎晚上回来时还好好的,他兴致很高,喝了两杯酒,和我说今日要早点歇息,谁知道……”
封二太太垂手坐在一边,冷冷笑了声。封二郎刚死,封大郎就高兴得喝酒,活该他被人捅死!
明华裳点头,问:“你们院夜里可锁门了?钥匙在谁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