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典云直掠出十丈之外,叫道:“停手!我有话说!”
这是双方交手以来的第一句说话。
由、柳两大凶人微微一愣,不禁油然生出想要听听这强悍对手有什么话说的好奇心。二人身形同时停住,互望一眼后,由蚩敌冷声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
慕典云左手仍紧紧抓在风行烈手上,看似是将风行烈护在身后,但彼此心知肚明,他是要以这个姿势支撑自己,好将所有的内力都用来疗伤。
风行烈恨不得长出一万张嘴来喊一人做事一人当,但也知道一旦示弱,必是双双毙命之局。
慕典云一扫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冷冷道:“二位若不计代价,在下当然在劫难逃。但我可以保证,一定会带上那位姑娘和那位有疤的仁兄一同上路。你们二位中也最多只有一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要不要猜猜是谁?”
他一人力敌四人,毫无投机取巧之处,展现出的实力连四大凶人也要为之咋舌,因而更能体现这番放话不是虚言恫吓。
由蚩敌嗤笑道:“除风行烈之外,其他事均不重要。只要对得起魔师他老人家,生死何妨。”言下亦承认慕典云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资格。
慕典云笑道:“当真不重要么?我听说魔师宫是蒙古势力,初入中原,正值用人之际。几位稀里糊涂死在我手上,就算对得起魔师吧!但为这件事死在这里,对得起蒙古皇帝么?”
由蚩敌一时语塞。
慕典云一语点出他们的死穴。
庞斑悉心培养元室后裔方夜羽,作为蒙人争夺天下的棋子,借此表示不会直接参与争霸计划。这其实正是他们师徒间唯一的矛盾。
蒙人对庞斑敬仰如神,他们这几个当年护着蒙皇浴血杀回草原的人物却偶尔会心生埋怨,埋怨庞斑竟狠得下心撒手不管,不肯襄助本族中兴。说到底,风行烈只是庞斑的私事,不是牵扯到蒙古全族的大事。
要不要为魔师的私事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对他们来说是个两难的选择。
柳摇枝在四人中武功最高,心计也最深沉。花解语身受重伤,性命却是无虞,他在狂怒之后,已经恢复了冷静自若的风范,盯着慕典云道:“也罢,今次算我们栽了,柳某佩服。阁下之前不肯对黑老白老说出自己姓名,在我们面前还要继续藏头露尾吗?”
慕典云微微一笑,道:“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几位好走。”
柳摇枝哼了一声,扶起花解语,由蚩敌背起强望生,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须臾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消失在视野中的一刹那,慕典云再也维持不住若无其事的表象,全身剧震,脸上血色褪尽,还好风行烈抓住了他,他才没有摔倒。万花弟子大多医术精湛,极擅借力卸力,所以很少会受严重的内伤,他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离经易道心法乃是从医道中演化出来的,疗伤效验如神,花间真气从四肢百骸收回,自动流向伤势严重的地方。慕典云收束心神,缓缓盘膝坐倒,风行烈迟疑着道:“你……”再也说不下去。
慕典云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足够让他名列黑榜,这种等级的高手一旦受伤,必定缠绵脏腑,难以痊愈。但他自身难保,连武器都不在手中,又能帮得上什么忙?这时即使他改变主意,愿意去求恳厉若海,也已经太晚了。他甚至没有想到道谢,只一心盼望慕典云能够自医。
慕典云本已闭上眼睛,此时忽又睁开,平静地道:“不要紧,我死不了,只怕还有追兵。我先运功疗伤,过一阵应当就能起身了。”
风行烈默然无语。
☆、第六章
八月十日,武昌府。
武昌韩府于今日迎来了一批极为重要的访客。客人中有长白派不老神仙的徒儿谢青联,少林无想神僧的关门弟子马峻声,马骏声的妹妹、马家堡的二小姐马心莹。再加上韩家的韩希文、韩希武两位少爷,白道青年英杰济济一堂。
但这些人的风头均被另外一位客人盖过。
武林中向来有两大圣地之称,一为“慈航静斋”,一为“净念禅宗”,二百年来从未有传人踏足江湖。如今慈航静斋竟一反常态,遣弟子入世修行。
这位女弟子秦梦瑶是个容色有如仙子的绝世美女,也被誉为两大圣地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传人,是慈航静斋斋主言静庵特意为对付魔师庞斑而调教出的女剑手。她的出现,暗示着无缘无故退隐二十年的庞斑当真不甘寂寞,重现江湖。
庞斑稳坐天下第一人宝座长达四十年,且不论她究竟是否是他的对手,单一个慈航静斋涉足尘世的消息,便足以让白道八派联盟人心震动。他们既对秦仙子的姿容武功心生仰慕,又被庞斑引动数十年前不堪回首的记忆。
年轻一代往往觉得对庞斑的推崇是夸大其词,老一辈却无不心有余悸。
昔年庞斑四处挑战中原武林高手,白道武功第一的绝戒大师死于庞斑手下,继任的第一人无想僧两次挑战,两次败北,未损庞斑半分气焰。黑道中更是连值得一提的战绩都没有。一时无论黑道白道,人人听到庞斑之名都心惊肉跳,民间义军的反元大业更因此停滞不前。
而庞斑于气焰如日中天时,曾前往慈航静斋挑战斋主言静庵,离开后忽然无缘无故退隐二十年。知情者均说是言静庵之功,她也被推崇为唯一能令庞斑心有顾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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