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是否还能延续

到了早已等在饭店门口的建。这是雨和建离婚十年来第一次彼此面对面。建目不转睛的看着雨，目光中流露出怜惜和痛苦的神情。建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使劲儿皱着眉头，使劲儿咬着嘴唇。看着建那曾经英俊，如今已渐苍老的面孔，雨的脸上表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心却像被无数条小虫子噬咬着，说不出的难受。

    在包房中落座后，英借口去洗手间，留下了雨和建面对面的坐在那里。

    建盯着雨的眼睛问：“十年了，我一直在关注惦记着你和女儿，我给你发过很多短信，你知道吗？”

    雨回避着建的目光：“当然知道，我每次收到短信看过后，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然后把短信删掉。”

    建的眼圈红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以为你没有收到。”

    “我不想回，也不知道该说些啥。”雨低着头说，怕被建看到自己在哭，使劲往回憋着泪。

    “你怎么那么傻！知道吗，我不敢去找你们娘俩，怕打扰你们的生活，怕你不肯见我。”建拿起纸巾擦着流出来的眼泪。“我知道你找了男人后，我就匆匆忙忙找了一个开超市的女人，比你还大一岁，相处了三个月就登记了。我现在过得并不好，她有头痛病，一犯病就疼的撞墙，有时还得扎杜冷丁。她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我们俩经常一说话就吵架，她说不过我就骂我。我俩一直各睡各的房间，相互之间谁也不管谁。”

    雨实在忍不住心酸，哭了，说：“我虽然找了男朋友，可是我一直没和他结婚。”

    接着，建问了许多女儿的情况。雨一一回答了建。谈论着两人共同的女儿，雨和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英回到桌前，建出去找服务员点菜。英笑嘻嘻的问雨：“你俩没抱抱？”雨涨红着脸，擦着眼泪：“去！别瞎逗，哪能呢。”

    建点了四个菜，问雨菜的味道怎么样。雨说：“不错，如果让我点菜，我也会点这几样。”建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爱吃啥。”雨诧异的问：“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建说：“当然了，这怎么会忘呢？”

    建频频举起酒杯，一再感谢英的帮助：“没有你，也许我和雨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雨有你这样真诚的朋友真是幸运，希望今后我们能常来常往。”

    饭后，英借口家里有事，让建送雨回家。路上，雨想了半天，到家门口，让不让建进屋坐会儿呢？建开车把雨送到雨家楼下，雨推开车门，回头看了建一眼，看到建正用一种祈求的目光望着自己，雨抿了一下嘴唇，咬了咬牙，说了一声：“谢谢你送我！”就头也不回的进了楼门。雨进了屋，关好房门，来到阳台的窗户朝下一看，建的汽车还停在楼下，雨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三）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建给雨打电话，说要带雨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建劝说了半天，雨才下楼跟建走了。建开着车带雨到郊外兜风，两人之间充满了浪漫的气氛，共同回忆着十几年以前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到处旅行的情景，好像又找到了当年的感觉。晚上，建送雨回到家，建提出上楼看看女儿的房间，雨答应了。

    建问雨当年俩个人的合影照片还有吗？雨说：“离婚时几乎都烧掉了，可能还有几张幸存的。”雨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些底片，建说都要带走，重新冲洗一些照片留作纪念。

    看着天色渐晚，雨对建说：“你赶紧回家吧。”建蜷着身体，躺在女儿的床上，用手不停的抚摸着女儿的床单，像个耍赖的孩子那样嘟囔着：“不，你是我老婆，这就是我家，我不走！”雨说：“赶紧回家吧，要不你老婆又该骂你了。”建从床上爬起来，一把紧紧抱住雨：“宝宝，十年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还是我的老婆，我真不想离开你。”雨使劲推开建：“那我给你做饭去，你吃完就走吧”

    雨做了建喜欢吃的牛肉炖萝卜。

    那天晚上，建吃的很多，边吃嘴里边还不停的叨咕着：“真香，真香啊！”建在喝光了两瓶啤酒之后，无法控制的呜呜哭出声来：“十年没吃到宝宝做的饭了！”

    雨左手搂着建的头，用右手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建的头发，十年前，建的头发油黑浓密，现在已经变得柔软稀疏了许多，乱蓬蓬的，还夹杂着不少白发。建把头埋在雨的胸前，不停地唏嘘着。雨捧起建的脸，端详着，建的脸上多了很多道皱纹，原来被雨戏称为“大得咣哩咣铛的牛眼睛”眼角和眼袋已经下垂，不再目光炯炯。雨和建四目相对，望着建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透出的哀怨的眼神，雨心中多年来积聚的对建的怨愤，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雨问建：“我老了吗？”建说：“没老，还和十年前一样，基本没有啥变化。”

    建没有食言，在之后的几天里，建几次给翔打电话，劝他不要再做不理智的事情。

    一周之后，翔给雨打来电话：“你欺骗了我！我才知道你要和建复婚，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但愿你们能过得幸福！”雨说：“我并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但雨没有再过多的解释。

    从此，建几乎每天都给雨打电话，询问翔是否还打电话骚扰雨。雨几次问建都对翔说了什么，建说什么也不告诉雨，只是对雨说：“只要不再骚扰你了，就行了呗，你不要管我对他都说了什么。”

    又是一个周末，建给雨打电话，得知女儿第二天要回家来，建说：“我给女儿攒了一包好东西，交给你保管吧。”晚上，建兴冲冲的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子来到雨家。雨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原来是10摞崭新的市面上不再流通的旧版人民币，都是拾元和伍元的，每一摞都是尾数从1到100的连着号。建说，我好不容易淘腾着这些钞票，攒了这些年，交给你给女儿留着，可以告诉她，但不要给她，留着急需钱时再用。

    建询问女儿坐哪一趟火车，非要亲自去火车站接女儿回家。

    为了不让女儿太意外，雨给女儿打电话，跟女儿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建和雨一起等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火车徐徐驶进站台，建跟着火车，一路小跑，第一个见到了走出车厢的女儿。女儿看到父亲，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称呼父亲，只是冲着建咧嘴一笑。看着五年未见已经长大了的女儿，建想拥抱一下女儿，女儿却躲开了。雨注意到，建的眼泪下来了。

    那一天，建带着雨，请女儿到最好的韩国料理吃烤肉。陪着女儿到百货商场买各式各样的女孩用品。女儿也不客气，买了一堆高档化妆品，建笑眯眯的跟在女儿的屁股后面，颠颠的结帐付钱，高兴的像过节一样。

    回到家里，建劝说女儿报名考驾照，说这是现代人的一项必备技能。女儿答应了，转天，建便领着女儿到驾校报了名，交了培训考试费。

    三天后，女儿要回外地的学校上学去了。走的那天早上，建早早开车等在楼下，送雨和女儿到火车站。建抱歉的对女儿说：“老爸今天必须早点上班，不能迟到，让你妈一个人送你上火车吧。乖，能让老爸亲亲吗？”女儿一扭头：“这大街上，多难为情啊！”雨和女儿拉着行李箱往候车室走去，就在要进候车室门的时候，雨回头看见建还扶着车门站在汽车的旁边，盯着女儿的背影，眼圈红红的。

    建要了雨的qq号码。雨把建加到自己的qq好友里，第一次聊天，两人同时发现，各自用的的字体和颜色竟然是一致的。从此后，几乎每天晚上，只要有时间上网，建就会在qq上问雨：“赖皮，你在吗？”雨和建聊天，常常聊的是女儿的事情，并且常常同时想到同一个问题。雨和建在各自的手机里，不约而同的把对方的电话号码列到“家人”目录中。雨跟着建一起到广播电台主办的车友会论坛看帖，灌水。周末偶尔凑下热闹，一起参加车友会组织的活动。建在新浪的一个聊天室作管理员，拉着雨到聊天室玩儿，建给雨唱当年两人恋爱时曾一起唱过的歌。在视频里，雨惊奇地看到，坐在电脑前的建，还穿着十几年前雨亲手为他织的那件毛衣外套。

    雨跟英在电话里聊天，跟她说了这一段发生在自己和建之间的事情。英说，为什么家里的老人们总是唠叨，不管咋地，夫妻还得是原配的好。就是因为，原配夫妻心有灵犀、互谅互让、宽容隐忍、配合默契。汉苏武诗四首中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尽管看起来，生活划过了十年的一个大圈子，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是，面对生活的现实，雨和建都不知道，两人的将来会怎么样，两人之间曾经的爱是否还能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