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杜言疏在心里默念这个词,将头脑中那团年代久远的记忆翻出来理了理,胡乱猜测了一番,眼前这魔物,难道是当年叛出家门的宋斯如与鲛女所生之子?可这些年全没宋斯如的消息,更别说知晓他有个孩子了……
兜头一盆冷水,所有的恨意与怒意都浇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动摇——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万没想到杜家的劫数竟是这孩子,当真世事难料。
还未等他回过味来,那鲛人魔头便俯身舔掉从他眼窟窿中流下的血水,拍着他的脸笑冷冷道:“侄儿名叫宋珂,记住了罢?”
话音刚落,从魔物指尖蔓延疯长的指甲便朝杜言疏胸口直刺而去,精准狠厉穿心而过,一招毙命,倒是省却很多痛苦,杜言疏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海腥气中灵力神魂散尽,渐渐失去了意识——
自他懂事后,再没为任何事哭泣过,这次,从眼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滚热的鲜血。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死在了最讨厌的鱼类手上……
从此魔物率百鬼为祸人间,沿海诸国寸草不生,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人间如同地狱。
要是能重来一次,早些遇见这孩子——
……
杜言疏前脚刚跨入正厅门槛,抬眼便瞧见兄长杜言明遥遥迎了出来,一袭月白苏缎广袖长袍,腰间依旧没有佩剑。
杜言明一双桃花眼弯了弯,面带欣喜道:“灵奴那边来消息了,说是有一队巫莱国商人渡船而来,此时正在归州码头停泊歇脚,私自售卖些奇珍异兽,那些异兽中有一位青目黑发的少年鲛人,恐怕便是言疏你所寻之人。”
杜言疏淡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波澜,微微颔首道:“有劳兄长,我这便启程前往归州。”
观津城至归州,快马加鞭也有三日路程,杜言明眉间微蹙,面有忧色道:“现在天色晚了,今夜怕是有雪,你等明儿早上再启程也不迟。”
杜言疏毫不迟疑道:“无妨,夜长梦多”,说着对兄长颔首示礼,正欲转身回屋简单收拾些灵器符咒——
“言疏——”杜言明叫住了他,瞧对方面有疑惑,旋即温和一笑道:“我知你着急,可好歹也用了晚饭再走罢,路途遥远,别饿着肚子上路。”知弟莫若兄,杜言明晓得他这弟弟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随了他去,却又担心他冻着饿着,他这哥哥都做到爹娘的份上去了。
杜言疏怔了怔,面上短暂的一片空白,旋即嘴角抽了抽,再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抽出一个还算暖和的笑来,温言道了声好。他面上虽冷,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的,兄长的一片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杜言明得了这声好,心满意足眉花眼笑,忙吩咐下人准备一桌清淡滋补的饭菜,这天冷,吃好了才能御寒。
吃罢饭,天彻底黑了,雪虽未至,刮在面上的风却如冰刀般让人生疼,一辆裹满御寒之物的马车停在杜家庄门口,掀开帘子,融融暖意扑面而来,杜言明早已施了咒术,让车内温暖如春。
“言疏,带几个侍从在身边罢,路上也有个照应?”杜言明关切道。
杜言疏浅淡地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不必了,我十日内必定回来。”
杜言明不死心道:“那至少把柏旭带上?”
与一般的侍从不同,柏旭是杜言疏的侍见,侍见的身份要比侍从高许多,家主从最信任的属下后人中挑选一个年龄相仿天资聪颖的孩子,自小与主子同吃同住同*修行读书,即是玩伴又是保护者,长大后还能成为主子的心腹。
杜言疏闻言眉头微蹙,似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般面色又沉冷了几分,定了定心神才道:“我一人前去便可,兄长无需担心。”
杜言明多少瞧出了些端倪,却也琢磨不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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